第九回 尚有人缘高朋来旧邸 真无我相急症损残花(第2/4页)

家树陪了老太太坐谈一会,自到书房里休息,心想:不料秀姑倒和我成了姐弟。她为人是越发的爽直了,前程未可限量。有这样一个义姐,这也可以满足了,难道男女有了爱情,就非做夫妻不可吗?只是丽娜和她鬼鬼祟祟的,谈到凤喜的事情,凤喜又怎么样了呢?难道她又出了什么问题吗?明天我倒要打听打听。唉!打听她干什么?反正没有好事,打听出来,也无所可为。因之他揣摸了半晌,又纳闷的睡着了。他一路舟车辛苦,次日十点钟方才起床。漱洗完了,正捧一杯苦茗,在书桌边沉吟着,刘福却拿了一张名片进来,说是这人在门口等着。家树接过来一看,乃是“沈国英”三个字,名片旁边,用钢笔记着:

弟现已为一平民,决倾家纾难,业赴津准备出关之物矣。报关,如君学成归国,喜极而回,前事勿介怀,乞一见。

家树沉吟了一回,便迎出来。沈国英抢上前,在院子里就和他握着手道:“幸会,幸会。”家树见他态度蔼然,便请他到客厅里来坐。沈国英道:“兄弟今天来,有两件事,一公一私。公事呢,我劝先生把在德国所学的化学,有补助军事的,完全贡献到军事方面去;私事呢,我要报告先生一段惊人的消息。”于是就把自己对凤喜的事,报告了一阵,因道:“我坐早车,刚由天津回来,还不曾回家,就来见先生,打算邀樊先生去看她一次,我从此可以付托有人了。”家树道:“兄弟虽是可怜凤喜,但是所受的刺激也过深,现在我已不能受此重托了。”说时,皱了眉,作了苦笑。沈国英道:“实在的,她很懊悔,觉得对不起先生。樊先生,无论对她如何,应该见她一面,作个最后的表示,免得她只管虚想。”家树昂头想了一想,笑道:“是了,我明白了。沈先生的这番意思,我知道了。先生现是一位毁家纾难的英雄,我应当帮你的忙,好,我们这就走。不瞒你说……”说到这里,向屋子外看着,才继续着道:“这件事,除兄弟以外,请你不要再让第二个人知道。”沈国英道:“我明白的。”于是家树立刻和他走出门来,向刘将军家而来。

家树一路想着:秀姑是在何家了,早上决不会到这里来的,于是心里很坦然的走进那大门去。转过一道回廊,却听到前面有两个女子的说话声音,一个道:“我心里怦怦跳,不要在这里碰到了沈国英啦!”又一个道:“不要紧的,他上天津去了,而且他也计划就由此出关去,不回北平了。再说,他那个人也很好的。”又一个笑道:“要不是有你这女侠客保镖,我还不敢来呢。”这两个女子,一个是何丽娜,一个就是关秀姑,家树吓得身子向后一缩,不知如何是好。沈国英看他猛然一惊的样子,却不解他命意所在。心如此犹豫着,关、何二人却在回廊那边转折出来,院子里毫无遮掩,彼此看得清清楚楚。秀姑首先叫起来道:“啊哟!家树也来了。”何丽娜看到,立刻红了脸,而且家树身后,还有个沈国英,这更让她定了眼睛望了他,怔怔无言。四个人远远的看着,家树看了何丽娜,何丽娜看了沈国英,沈国英又看了樊家树,大家说不出话来。

当下秀姑回转身来迎着沈国英道:“沈先生,你不是上天津去了吗?”沈国英道:“是的,事情办妥,我又赶回来了。”说着,走上前,取下帽子,向何丽娜一鞠躬道:“何小姐,久违了,过去的事,请你不必介意,我是马上就要离开北平的人了。”何丽娜听他如此说,便笑道:“我听到我们这位关大姐说,沈先生了不得,毁家纾难,我非常佩服。因为我听说沈女士和我相像,我始终没有见过,今天一早,要关大姐带了我来看看,这也是我一番好奇心,不料却在这里,遇到沈先生。”家树道:“我也因为沈先生一定叫我来,和她说几句最后的话。我为了沈先生的面子,不能不来。”何丽娜道:“既然如此,你可以先去见她,我们这一大群人,向屋子里一拥,她有认得的,有不认得的,回头又把她闹糊涂了。”沈国英道:“这话倒是,请樊先生同关女士先去见她。”

对着这个要求,家树不免踌躇起来。四人站在院子当中,面面相觑,都道不出所以然来。忽见花篱笆那边,一个妇人扶着一个少妇走了进来。哎呀!这少妇不是别人,便是凤喜,扶着的是沈大娘。她正因为凤喜闷躁不过,扶了她在院子里走着。这时,凤喜一眼看到樊家树,不由得一怔,立刻停住了脚,远远的在这边呆看着,手一指道:“那不是樊大爷?”家树走近前几步,向她点了头道:“你病好些了吗?”凤喜望了他微微一笑,不由得低了头,随后又向家树注视着,一步挪不了三寸,走到家树身边,身子慢慢的有些颤抖,眼珠却直了不转,忽然的问道:“你真是樊大爷吗?”家树直立了不动,低声道:“你难道不认识我了吗?”凤喜“哇”的一声哭了起来道:“我,我等苦了!”沈大娘一面向家树打着招呼,一面抢上前扶了凤喜道:“你精神刚好一点,怎么又哭起来了?”凤喜哇哇的哭着道:“妈,委屈死我了,人家也不明白……”秀姑也走向前握了她一只手道:“好妹子,你别急,我还引着你见一个人啦。”说着,手向何丽娜一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