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我本是如此的人,你可知你本是入了这里,就半点没退路。”越南山步步紧逼。

他进一步楚瑾便往后退一步,便是不耐烦再玩温情游戏,只把人逼到墙角低声道:“我就是想着要好好待你,可我也不想你把我当什么君子,你知道我不是。”

“若我装出那样子叫你喜欢,反倒是叫我自己觉得好笑,”他说着,竟也有几分自嘲笑笑,待笑过后又抚着楚瑾的脸,声音喑哑,“你…也是真叫我为难。”

叫他放手定是不可能,只是实在暖不了这颗心,越南山从不揣摩女子心思,之前也不知兰珠心里如何想自己,那几个词一出,他倒也真看明白。

这高洁柔弱的兰花看不上他这山野里双手沾满血的屠夫,越南山险些破罐破摔,想要强要的心思冒了出来。

只是刚刚右手微抬,那被逼在墙角的人忍着的泪水就掉了下来,一颗一颗,比常人的泪珠都要大,也漂亮得多。

“我知大当家对我好,亦知大当家生来如此,只是我自小活得安稳,见血生怕,念过几年书,心里便记着仁义道德,怎么也不能接收大当家做这些,若大当家并非土匪,又肯真心待我,该多好……”

楚瑾泪水涟涟说着,语调越来越悲,最后的几个字轻得听不清,他一笑,却又自我厌弃得皱起眉头。

那人说话的声音总比旁人好听,是越南山所闻最入耳的声音,便是轻轻一句也听得清楚,越南山微愣后狂喜道:“若我不是土匪,你肯嫁我?”

虽然他定不会为了楚瑾放弃一直以来的营生,却仍为这句话开心,这是否代表着兰珠也喜欢着他,只是因着他杀人违背世俗,坚守着道义才不肯接纳自己?

越南山激动地握住楚瑾的手,这次少有的没被推开,沉默像一阵鼓励和认可。

越南山忍不住勾起唇角,他将楚瑾圈在怀里,满眼笑意道:“无妨,只要你心里肯有我,往后还长,我愿意等你想明白。”

能等一年,两年,再长的时间谁知道呢。

楚瑾在他怀里低眉,只默默数着日子。

夜里人还未该安寝,梁上客就忍不住跳下来,他吹灭灯烛,将拿湿帕擦脸的楚瑾抱进怀里。

颈窝处的脑袋不停蹭着,从头到尾都述说着不满,楚瑾拍拍莫瑀的头笑道:“安排好了吗?”

“明日就排他们上场演戏。”莫瑀视线放在楚瑾耳畔,他伸手擦过那耳朵,顺势摸上了那张与真容相比柔和许多的脸。

想将心头那一点酸水倒出来又觉得自己小气,不说自己又难受,莫瑀反反复复琢磨着,一瞬间真怕越南山那狗贼一句一句谎话与虚假的温柔骗走他的宝贝。

“快些结束吧。”他敛眉轻叹一声,将所有情绪压了下去,楚瑾眸微抬,那双眼睛下的莫瑀总是没办法掩藏半分,微凉的手擦过莫瑀的额角,楚瑾低声道:“委屈你了。”

“委屈你了才是。”莫瑀摇摇头,楚瑾拿出那颗能够屏蔽痛感的药丸,将它珍而重之地交到莫瑀手上:“为什么要还给我?”

那药丸在莫瑀手里像发烫一样,他低下头,默了一会儿才嗫嚅道:“我想着,你该比我更需要才是,我左右又不会死。”

他说着像急于证明,抬手将衣衫扯开些,按着楚瑾的手摸在心口处,故作轻松笑道:“你看,一点伤也没有了。”

夜里的月色昏暗,楚瑾动作极轻地从莫瑀的心口移至腰腹,避开心口处的其余肌肤都无法避免的留下伤疤。

一道,两道,三道,他默默数着,直到摸到莫瑀腹部那一条长长的伤疤。

烛光下他也曾多次见过这条伤疤,却远远没有今日这般觉得难过,悲伤像潮水一点点卷起,一直把藏在心里的疼惜冲上了浪尖。

那一条如同蜈蚣的伤疤,长有三寸,是匈奴长刀正面捅进来再残忍地划拉开,想掏出莫瑀的肠子致他于死地。

幸好莫瑀一枪将敌人的喉咙挑破,那刀未能没入很深,只是腹部染血,他捂着伤口在战场上不便,战士劝他撤退时他只撕开衣袍将这一处扎紧,又再次提起长枪闯入敌堆。

一场战役下来,他长枪红缨已被血染成一缕一缕,腰腹处的伤口也染透了那一块布,血滴答滴答往下流,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迎来胜利,终于能放心松开长枪倒在战场上。

在一群死人堆里,若非莫瑀胸口还有起伏,他就和所有已经阵亡的士兵一样,副将常鸿远跪在他身边鬼哭狼嚎,只差没当场剥马皮把他裹起来。

莫瑀睁开眼踢了他一脚,不耐烦低声说了句滚,这才被常鸿远惊喜地带回了军营。

说来也巧,那时恰好来了位神医,满头白发一柄拂尘,用了三天三夜将莫瑀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常鸿远本想以重金答谢,可那神医摇摇头,说一切自有天定,莫瑀醒了以后听了个大概,也不知这神医为何这么凑巧到边关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