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管我有多怀念

任启东捏着崭新的红票,特地取出来交房租的,却一连几天都没与房东碰到面。发消息也不回,打电话刚开始是无人接听,后面直接关机了。

任启东一连敲了好几天门都没人应,惶惶不安。

房东老太太记性不好,最严重的时候一个月喊了三次开锁公司,后来就悄悄在地垫底下缝了个暗袋,藏进去一把备用钥匙。

那次也是让任启东帮忙穿线的。

她几乎把任启东当成亲孙子一般赤诚相待,什么事都不怕让他知道。

任启东又大喊了好几声,问了周围一圈的租户们最近见过房东没,得到的回答都是否定。

不祥的念头愈发凝重,任启东在门前徘徊许久,颤抖着弯下腰,去掏那把钥匙。

蓝溱站在他身后,拉了他一把,蹙眉道:“还是打110吧,这样算非法入侵的。”

任启东喉咙干涩,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点头后又马上反悔:“就,很快看一下,人不在就立马放回去。报警……乱说话会触霉头的。”

蓝溱缓缓松开了手,算作默许。

俩人做贼似的拧开房门,老太太平时喜欢敞着门通风,屋内布局他们都一清二楚。

灯没有开,逆着光源,他们看见一个佝偻的背影坐在沙发上。

任启东松下一口气,疾步朝她走去,解释:“奶奶,你怎么又忘记戴助听器了,喊你好久都不理,对不起我擅自开门进……”

说话声戛然而止——

绕到正面,老人的眼珠浑浊地瞪着,一眨不眨。茶几上横着个翻倒的杯子,几粒药片散落在沙发上。水流顺着桌沿滴答,滴答。

任启东的舌头像是打了结,手与脚也一齐失去了平衡。

蓝溱侧身挡到他面前,及时扶住了他,一只手摸上他的脖子,按着他的脑袋往自己肩上靠,同时沉声道:“别看。”

任启东手上握着的钥匙应声落地。咣当,咣当,一切又归于沉寂。

警察来的时候,任启东仍然没有恢复语言组织能力。报警电话是蓝溱打的,报了地址,避开直意词,说有老人百年了。

说来这座城市也真是小,来的警察里竟然有一个认识蓝溱,比起勘察现场,先和蓝溱寒暄起来了,直呼其名。

任启东讷讷地坐在门槛上,像个蘑菇一样蜷着自己,与世隔离。

蓝溱交代了下情况,那名警察没太苛责他们擅闯民宅的行为,反而更好奇蓝溱怎么沦落到这儿来了。这一带混乱的城中村,不符合他对蓝溱一贯的贵公子印象。

“家属情况明了吗,能联系上吗?”警察问。

蓝溱指着手机点点头:“直系亲属都在国外,本市可能还有一些不太亲的,开机看看。”

“有密码吗?”

“应该没有,老人家不弄那些的。”

“那是你联系还是我们联系?毕竟你们也只是租客,不愿意的话我们去通知。”

蓝溱拿起手机,找到墙上的充电器插上,漆黑的屏幕伴随着嘹亮的开机音乐亮了起来。蓝溱看了一眼任启东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手机的界面,毫无阻碍地点进微信,说:“我来吧,你去忙吧。”

“谢了,我们真还挺多事的。刚刚来的路上接到个通知,广盛银行那边有人抢劫,警力全要调过去了。不说了,下次有空再聊,回见。”

“嗯,小心,回见。”

警察走到门口,忽然又转头叮嘱了一句:“尽快处理吧,最近天气挺热的。”

任启东心里猛然被重击了一下,抬头怒视着那人,突兀地站了起来,撞得那人踉跄了下。蓝溱忙丢下手机,过去揽过任启东的肩道:“嗯知道了,你去吧,这边我看着办。”

那名警察不明所以地扫了俩人两眼,没多问,走了。

任启东恨恨地咬着牙齿,蓝溱摩挲着他的后颈安抚:“干吗?想袭警啊。”

任启东撇开视线,把蓝溱的手也掸开,迁怒道:“他说话也太难听了,你还跟着他说。”

蓝溱哀叹一声,讲起道理:“人家是警察,很忙的,出生入死打击犯罪,还要照顾你幼小脆弱的心灵啊。”

任启东无话可说。

俩人坐在地上,蓝溱打字,编辑好措辞一条条发送给老人的子女。任启东靠在他胳膊上看,让他来也想不出更不伤人的话了。

很快,视频、电话,一通通涌进来,情绪激动的、失声痛哭的、还有固执到要亲眼见到才肯信的,任启东挪开了脑袋。蓝溱起身走过去,帮老人阖上双眼,说节哀顺变。

家族群里人声鼎沸,最早能到国内的也是三天后了,合计委托蓝溱先帮忙叫殡仪馆,承诺了一大笔辛苦费。

蓝溱拨了殡仪馆的号码,出示死亡证明,叫人小心地抬走了。

任启东在整个过程中,没起到什么作用。

明明是他坚持要来看一眼才造成的局面,却只有蓝溱在辛苦张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