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疑(第2/3页)

素来注重仪表的他鬓发蓬乱,成串的水珠顺着鬓角、下巴、袖口和袍角滴落,只站在堂下行礼的工夫,脚下就蓄起一汪水。

“见过谢大人,方大人,”他的声音沙哑,可情绪却平静得可怕,“凶手抓到了吗?”

并非他不念兄妹之情,而是最初的崩溃已经过去,现在整个人都是木的。

父亲疯了,妹妹死了,母亲还病着,他到现在还不敢说。

几个庶兄虎视眈眈各有盘算,却又经不住事儿……仿佛只是短短几个时辰,整个田家的重担就都压到他肩上,叫他几乎无法呼吸。

刚得到田淑被害的消息时,田斌甚至有种不切实际的荒谬感。

怎么就死了?

怎么会死呢?

不久前,妹妹还向他抱怨哭诉,说不想嫁人呢……

甚至自己离开福云寺之前,一切不都好好的么?

怎么就这么会儿工夫,天崩地裂!

哪怕平时两人不对盘,谢钰也不得不承认,现在的田斌着实有些惨。

他摆摆手,叫人拿了干手巾上来,“擦擦吧。”

田斌现在的状态很不正常,眼睛都有些发直。

他盯着那手巾看了好一会儿,才像回过神来,僵硬地接了,木然道谢。

方保叹了口气,“令妹的遗体已经带回来了,只是有些不大好看,你要去瞧瞧么?”

田斌的眼睫猛地抖了下,一串雨滴跟着坠落。

他的嘴唇蠕动几下,木然道:“看了,有用吗?”

谁都没说话。

过了会儿,田斌又问:“凶手抓到了吗?”

方保摇头,“福云寺内人数太多,而证据太少,暂时没有。”

顿了顿,他又补了句,“节哀。”

田斌没回应,只是接过热腾腾的姜枣茶一饮而尽,也不怕烫,看得元培直嘬牙花子。

他就这么站在那里,也不坐,也不动,好似木胎泥塑,觉得周遭发生的一切都那样不真实。

直到现在,他还有些恍惚。

总觉得是不是一场梦,梦醒了,父亲好好的,妹妹也好好的……

但理智又告诉他,不是梦。

而是现实真的就是这样糟糕。

父亲倒了,妹妹没了,田家……

只靠他自己,真的能撑起那个所谓的家吗?

有生以来头一次,田斌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和担忧。

也不知过了多久,田斌的思绪才被另一道声音打断,“令尊令堂可还好?”

田斌循声望去,是谢钰。

看着谢钰依旧没什么表情的脸,有那么一瞬间,田斌的心思都不在这里了。

曾经,不,直到今天以前,他虽口头上敬重谢钰,心里却一直都有些不服。

他们年纪相仿,难免被外面拿来比较,而自己一直都略逊一筹。但田斌其实不太服气,总觉得对方不过占了个好出身罢了,自己其实也不差多少。

若父亲依旧得势,他也不必这样卑躬屈膝。

可现在……他好像连这点争强好胜的心都没了。

“还好……”仅存的一点自尊,让田斌隐瞒了父亲的真实病情。

室内又陷入沉默。

屋内热气渐渐温暖了被冷雨冻透的身体,田斌的理智好像也跟着回归。

他极其缓慢地眨了眨眼,对方保和谢钰一揖到地,“拜托了。”

他看向方保,“方大人,我想见阿淑最后一面。”

他已知晓谢钰回避的事情,所以直接问了方保。

还是,见见吧。

毕竟以后再想见,也只能在梦中相会了。

方保点头,爽快起身,“本官亲自带你过去。”

他冲谢钰颔首示意,起身要走。

田斌跟在后面。

被雨水打湿的衣服紧紧贴住他的脊背,勾勒出一段细细的脊骨,竟瘦削得可怜。

方保已经先一步跨出门,田斌一只脚都抬起来了,却又好似忽然想起来什么事,或者说,下定了什么决心。

“小侯爷,”他一只手扶在门框上,沙哑的声音混在雨声中,有些模糊不清,“我父亲的病来得蹊跷,生病前,他曾接到一封信,我怀疑他被人投毒,可否帮忙查找送信之人?”

真相他说了一半,藏了一半。

左右父亲生病的事情瞒不了多久,与其到时候让人凭空猜测,不如现在就漏出一点口风来。

他虽不完全了解田嵩年轻时候的事,但田家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光靠光明正大是不可能的。

再联系肃亲王……他敢肯定当年两人,甚至是更多人必定联合起来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他派去的人如预料之中的没能见到肃亲王,而当那人按照他的吩咐,简单描述了田嵩的病症后,肃亲王府的管家神色微变。

因此田斌推断,肃亲王必然也中招了,只是症状可能没有这样严重。

为什么?

为什么病症有轻有重?

来的路上,田斌反复想过很多遍,很多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