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舞弊案完(第2/5页)

风卷残云后,曹青又对着虚空发了半日呆,这才缓缓吐了口气,脊梁一弯,软踏踏坐在地上,“问吧。”

因牵扯甚广,涂爻亲自来主审,通判和宋推官坐了次座,谢钰等人听审,马冰也挤在衙役堆儿里混了个落脚地。

宋推官先向涂爻行礼,见他没有别的吩咐,便开始发问。

“你是关清的替考吗?”

听到关清的名字,曹青脸上忽然浮现出一抹古怪至极的笑。

他抬起头,从乱蓬蓬的头发下看过来,似笑非笑道:“你们怎么不自己去问他?”

众人直觉不对,宋推官狠狠拍了下惊堂木,“大胆,回答本官的话!”

曹青对这个折磨了自己好几天的人很有点骨子里的敬畏,抿了抿嘴,果然老实许多。

“是。”

“你替考一事,关清的家人可知情?当地官府可知情?当年的考官可知情?”骂人归骂人,宋推官在刑讯一道确实是把好手,几句话就问到关键。

这几个问题,俨然就是决定接下来朝廷局势的关键!

曹青竟还笑得出来。

他看着宋推官,又看向堂上的涂爻,“大人既然猜到了,又何必问呢?”

这样大的案子,仅凭他一个平头百姓如何办得?

自然有人里应外合。

“回答!”宋推官不吃这一套。

“是。”

“你与那关清有何关联,他们为何找你替考?”

“我本是关清的随从,早年曾陪他去县学,”曹青的眼神带了讽刺,“出身下贱,偏书却比他读得好。”

大约觉得左右已经说到这里,继续隐瞒也无用,曹青顿了顿,竟一股脑将后面的关键都说了。

“当年关家人觉得关清科举无望,便事先贿赂了本地州府,又买通了朝廷派去的督考官……”

宋推官示意文书将这些都记录在案,又问了那些官员的姓名,核对无误后让曹青签字画押,请涂爻过目。

“本官再问你,真正的关清现在何处?”

刚才那种古怪的笑容再次浮现,曹青咯咯笑了几声,然后笑声越来越大,“世上只有一个关清就够了。”

真正的关清死了,这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

所谓的替考,不是原主得名,舞弊者得利的交易吗?

可现在,原主竟然死了?!

曹青为什么这么做?

他有把握瞒天过海吗?

如果长久见不到关清,难道关家就不会怀疑?

“功名是我考来的!我考来的!”突然被戳到痛处,曹青瞬间癫狂,青筋暴起地喊道,“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还给他!”

“你一开始的身份就是假的,还扯什么!”元培嗤道。

马冰忽然看了他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去。

“身份身份,又是身份!”曹青疯狂挣扎起来,将身上的镣铐抖得哗哗作响,几个衙役见状忙上前用水火棍夹了,将人面朝下按在地上。

这种姿势无疑是很痛的,但曹青就像没有直觉一样,还是拼命叫着,喊着,两只眼底充了血。

“我自认胜过他百倍,出身寒门就活该下贱吗?!”他嘶吼着,像一头困兽。

“我自幼家贫,生父早亡,生母多病,又要照顾几个年幼的弟妹,一文钱掰成两半花,又读书又打零工被人耻笑。

家里穷,无钱供我读书,我便趁日日放牛之际去学堂偷听,被人撵得丧家犬一般……学堂里的学子没学会的,我都尽在腹中,只要考,必然得中。却因保费和路费被阻断去路。

一两半,诸位大人高高在上,可能想象区区一两半银子我攒了足足三年!三年啊!人生短短数十秋,能有几个三年?三年之间,一届科举,多少沧海桑田,我却要浪费在这种可耻的小事上。

我好不容易攒够了银子,却因无钱坐车误了时辰……

我恨!我不该恨吗?!

可他呢,不过是生在一个好人家,每日浑浑噩噩,庸庸碌碌,什么都不用做便什么都有了。为区区一个秀才,请了好教师来教导,什么书都任他读,什么地方都随他去,竟反复考了六七年!但凡老天有一丝这般待我,我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说到这里,曹青竟放弃挣扎,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拼尽全力都不曾拥有的,别人却丝毫不放在眼里。

涂爻长叹一声,“纵然如此,也不是你杀人的理由。”

曹青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置若罔闻。

“家里人生病,我没了出路,去给那关清做伴读,好容易进了县学,那些读书人竟连正眼都不瞧我,他们不敢欺负关清,便来折磨我,说什么奴才也配来这种地方……”

从到关家那一刻起,曹青有生以来的认知都被颠覆。

他不知道世上还能有人过这样的日子。

一直以来,我所坚持的算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