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五章 遣散

陈曲水温声问窦昭:“那您有什么打算?”

窦昭很坚定地道:“我要保住我们这个家!”

陈曲水沉思。

不论是谁,都会如此想。

可大势之下,又有几个人能得偿所愿呢?

他想到了满院痛苦呻吟的男子和至今无法站立行走的庞昆白,想到了滂沱大雨中窦昭和宋墨的对峙,想到宋墨扶着窦昭时流露出的那外人罕见的温暖表情,他的心突然砰砰乱跳,有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陈曲水知道,那是希望投身于改变历史的洪流的欲望,一如多年前,当他知道自己仕途无望时,对一展抱负的渴望。

他微微地笑,柔声道:“我走过很多的地方,看过很多的风景,人生在世,不过如此。夫人不必替我担心,您有什么需要,只管吩咐我就是了。我虽不才,却也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最后一句话,出自诸葛亮的《出师表》。

窦昭懂了陈曲水的意思。

是啊,她有什么好怕的?

成王败寇!

如果她失败了,定国公府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所以,她只能往前冲。

辽王又怎样?太子又怎样?

与她有什么关系?

在她身陷困境的时候,是素兰和素心护着她,是段公义等人救了她;在她痛苦地纠结着前世和今生之时,是宋墨的执着和热情让她的心重新温暖了起来。

这些人,才是她应该珍惜的,才是她应该守护的,才是她应该拼尽全力保护的!

她要向前走!

古往今来,多少豪杰就死在了犹豫不决上。

她要向前走!

就如她重生以来一直所做的一样。

坚忍不拔地向前走!

和身边这些爱护自己、尊重自己、怜惜自己的人一起。

窦昭扶着自己微凸的腹部,朝着陈曲水淡淡地笑,眼眸却像晨星般快乐地闪烁起来。

明亮璀璨,熠熠耀眼。

那个真定的窦昭,又回来了。

陈曲水起身,退后两步,徐徐地给朝窦昭行礼:“夫人,谨请吩咐。”

窦昭笑了起来。

孤单的人生路上,多一个人陪伴,就会多一份勇气。

她朝着陈曲水做了个“请坐”的手势,道:“我这些日子接手了英国公府的中馈,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照理说,英国公府是百年显贵,像这样世代传承的家族,传承的不仅仅是爵位和财产,还应该有帝王的恩宠和深厚的人脉以及支撑这个家族繁荣昌盛的忠仆。

百余年来,英国公圣眷不断,所以才有了京都人皆尽知的英国公府胡同。

深厚的人脉,过年的时候我已经见识过了——不仅京都的缨簪之家,就是朝中的大臣、驻各地的卫所,都有人给英国公府送年节礼,有些皇亲贵戚的礼还送得不轻。

可忠仆,说实话,我却一个都没有看见。

世子身边,多是定国公府的人。

英国公身边,多是蒋夫人死后提拔的。

我也知道,蒋夫人死后,英国公府的仆妇都受到了清洗,颐志堂和英国公府决裂,又让很多仆妇受到了牵连。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英国公府怎么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粉墙新画,没有一个老成的管事压得住阵啊!

不说别的,您就看刚刚到英国公身边当差的曾五。不过是机缘巧合,因他父亲会养马才跟着他父亲一起投靠到英国公府的一个粗使的小厮,却走了前院大管事黄清的路子,做了英国公贴身的小厮。这要是放在我们窦家,是想都不敢想的事,不往上查三代,至少也要先仔细观察两三年,才敢把人拨到身边,从三等的做起。”

这也是为什么前世王映雪气焰嚣张,今生她掌握了西窦的一半产业,可高升还始终只忠于父亲的缘故。

陈曲水毕竟只是个寒门儒生,并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些事。如今听窦昭这么一说,他也有些感触。

“我记得我第一次来英国公府的时候,二百多人的英国公府,却静悄悄没有一点嘈杂声。”陈曲水回忆道,“仆妇们都昂首挺胸,脸上带着既傲慢又谦卑的笑容,看我的眼神,大多数都透着几分不屑。

当时带我进府的是严朝卿。

我们迎面遇到个两鬓花白的姓厉的管事。

严朝卿不仅恭敬地向他行礼,而且在厉管事问起我的时候,还编了个说辞很耐心地向他解释了一番。

事后,严朝卿跟我说,这位厉管事曾经服侍过老国公爷,现在专司新进府小厮的礼仪,在英国公府颇有威望。最后还开玩笑地对我说,英国公府这样的老仆还很多,让我以后眼睛放亮一点,别惹了这些老头子。

我当时就想,不知道英国公会不会觉得这些曾经服侍过老国公爷的老仆碍眼?

您再看现在的英国公府,不管是世子爷和英国公,都有些肆无忌惮,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连曾经贴身服侍过自己的丫鬟都能塞到儿子的屋里,就算那丫鬟是清清白白的,可这种事怎么说得清楚?若是传出去了英国公府成什么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