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如果说冬日里的太阳消极怠工总是迟到早退。

那么夏日的太阳就是卷王,白炽的一轮挂在天上,让傍晚按照固定时间亮起的路灯变得多余。

那原本明亮的灯光在缓慢行动的车流中亮起模糊的白色光将周围的树叶打上一层朦胧。

程惜就这样看着对自己解释“前程似槿”的意思的孟知槿摇摇欲坠的理智下目光晦涩。

孟知槿的话很明显是她知道自己跟她的cp名,甚至让程惜有一种她比自己还要了解的错觉。

而那在绒花师傅提一下的取名也是有意为之。

师傅说绒花又因为谐音荣华的原因,在过去的时候深受官眷贵胄喜欢。

绒花。

荣华。

含义匪浅的花就这样同孟知槿的话勾在了一起说起来有些勉强,可又不是那样的毫无相关。

师傅在一开始给大家展示绒花的时候就介绍了它的历史故事孟知槿远比自己端正,不可能不知道。

镜头总是能将很多事情模糊,也能将很多事情放大。

程惜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仿佛是一潭极力被她按下的水无法在装作死寂般的平静,在车子细微的颠簸下翻涌起来。

她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了。

应该说她已经很少真正的被人牵扯到情绪了。

就像是有雨水在干涸贫瘠的土地上方降落随着跟孟知槿的这场重逢,连绵不断的浸透了她麻木的感知。

这种感觉和过去一样。

好像从始至终,能真的进入程惜心里的只有孟知槿一个一样。

路灯跟太阳在停下的车窗中巧合的重叠在一起明亮的不像是傍晚该有的样子。

程惜觉得孟知槿还跟过去一样,但是又跟过去不一样了。

她依旧是那个她比窗外的那轮圆日还要耀眼是所有人阿谀追捧的对象。

可她却好像又不是完全是过去的那个样子了。

素日的冷淡染上了顺杆爬的狡黠不知道跟谁学的恶劣总是仗着在有镜头在的地方肆无忌惮的撩拨。

并不算好的评价一条一条的如同罪证一样列在程惜的心里。

却还是难掩一个“坦诚”。

她说她可以当自己向上爬的梯子。

她说她要让自己拿到想拿到的得到想要得到。

她要做的要达到的目的都毫不掩饰地说与自己,重复,变着花样的阐述。

匣子随着这人的变化又一次裂开一条缝隙,回忆从中挣扎着涌了出来。

夜寂静无声,乌云遮住了月亮,透不过一丝光亮的天空漆黑如墨,连暗淡的星星都不给予一丝容纳的空间,风也在这片压抑中沉在了地上,被沾湿的泥土吞噬。

程惜已经不太记得自己当时站在哪里,只记得她脑袋中团着一团火:“你知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一句话是什么吗?就是‘你是为我好’,所有人都再用这句话剥夺我选择的权利!”

别墅的灯光晃得刺眼,她就这样迎着这抹光直勾勾的看着孟知槿。

她的声音了带着愤愤,质问的眼神下方落着的却是一抹沾湿:“为什么现在连你也是……”

没有什么时候的安静能比得上那晚的夜。

也包括此刻车内的过分安静。

前面的十字路口好像来了交警,走走停停的车流逐渐通畅了起来。

程惜看着那同路灯分开的太阳,依旧灼目的光落在她的眸子里,只是那漆黑的瞳仁算不上多么的清明。

她还记得吗?

所以是因为那件事,她才一开始就要对自己说清楚吗?

难道让我得到那个最想要的,对她来说就这么重要吗?

……我对她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

太阳一大早就已经高高的挂在天上,不过还没有入伏,也就还没有热到那么的令人难以接受。

保姆车错开了早高峰,行驶在车流量不算大的马路上,在一个绿灯要结束前驶过了路口,朝不远处的隧道驶去。

尽管隧道亮着一排排的大灯,却依旧难掩它本身的漆黑。

车窗成了镜子,玻璃倒映着程惜侧靠在上面的脸,被遮瑕掩盖的眼眶在外面大灯落下的角度看透着点乌青。

程惜昨晚又做梦了,梦里全是过去。

翻来覆去的记忆不知道被她在梦里梦到多少次了,只是这一次尤其的扰人。

也有可能醒来的时候,自己身边睡得的是那个早就已经离开自己的人吧。

“……”

程惜没有注意的,径自在镜头前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孟知槿闻声,问了一句。

程惜转头看了一眼孟知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镜头在,她现在面对孟知槿倒是比早上刚醒来的时候自在了很多。

窗外隧道的灯光一道一道的划过车内,程惜在这之下掩藏下了自己真正的愁绪,晃了晃手里握着的三个一块钱硬币道,叹了一声:“五百三十八块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