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他不再在意。”

“军情是否有误?”

皇上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错愕与惊讶, 满堂的礼乐声在此时戛然而止,大臣们极力屏住呼吸,大殿内立时安静得连一根针掉落都能听见。

皇上始终还是觉着不信, 又接着质疑问道。

“这蛮夷之地都是一群有头无脑的莽夫,纵他谢言再怎么舌灿莲花, 蛊惑人心, 又如何能鼓动这些莽夫为他所用,掀起这么大的风浪?”

他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冷沉又阴森,饱含着恫吓之意, “今日是太子的大喜之日,若是尔等小辈谎报军情, 罪当处斩,殃及九族, 你可要思量清楚了再回答才好。”

这摆明了是不信谢言会造反, 皇上他并非不信谢言有造反的心思,他不信的正是谢言就算包藏祸心,在那个贫瘠混乱的地方也无法成事,这也是他将谢言贬谪到蛮夷去的原因。

他就是看中了那处土地荒芜, 悍匪横行,就连官员也不敢招惹当地的豪雄,而如今谢言不仅因为通敌卖国而名誉扫地,还断了一双腿,又怎么能造反呢?

所以皇上不信,但是来报的信使却没有因为他的威慑而有半分退却, 而是坚持继续回禀道。

“回禀皇上, 属下方才所言并非谎报军情, 前太子谢言率领的两万兵马已经打到了瓮城,他们从蛮夷的云河一路长驱直下,势如破竹,幽州,元洲,石洲,这四州皆已沦陷,瓮城首府被围困数日,城中百姓危在旦夕,希望皇上能早做定夺,派兵支援。”

话音一落,满场哗然,满朝文武都开始高声议论起来,场面一度陷入焦灼。

“那蛮夷之地一直不是个安生地方,土匪流寇横行霸道,派了多少官员去镇压都不行,到了前太子谢言手里,居然不仅起死回生,还能带着一起冲锋陷阵,真乃天下第一奇事。”

“这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谢言就能连夺几个城池,此子果然不容小觑,若不早点打压他的气焰,恐怕日后会更加嚣张。”

“他先前便是智谋无双,举国上下无人能敌。我以为他折断了双腿,便会收敛锋芒,在蛮夷的方寸之地夹着尾巴做人,郁郁而终。”

“却不想,竟是在效仿吴王勾践,这是在卧薪尝胆呢。”

“是啊,这谢言多智近妖,自幼便极擅博弈,通读万卷,年长些便开始玩弄权术,此番竟找不出一个能在智谋上能胜过他的将军,看来只能用人头数将其压制,他率领的两万闲散土匪兵,总不能打得过正规管辖的军队吧。”

“这倒也是。”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

这些沸沸扬扬的议论声不绝于耳,我藏在袖中的手指蜷在一起,紧咬住下唇,却只喃喃地想着,元洲元洲,元洲既然已经沦陷,那仇府上下还安好吗?仇云清的父亲只是一名小小的知府,谢言会放过他们一马吗?我没由来地感到一阵心慌。

“都给朕闭嘴。”皇上的声音里带着雷霆之怒,一瞬后便有瓷器砸在地上发出的尖锐的破空之声,周围吵闹的议论声终于告一段落,诸位大臣纷纷跪到了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个。

皇上略显疲态的声音传入我耳朵里,他摔碎了瓷器之后终于冷静了许多,语气沉沉地开口道。

“行儿,你们这三拜且留到日后再拜,今日事态危急,不必拘泥于这些繁文缛节,苏云儿太子妃的身份已经写入了族谱里,就算没有这三拜,依旧能享尽太子妃的无限荣光。”

这番话的意思就是,就算我与谢行今日没有行三拜礼,也已经是名副其实的夫妻了,太子妃的头衔与殊荣并不会因为缺少了这三拜而有所剥离。

皇上很快就吩咐侍女将我带下去,我一路都盖着喜帕,并未掀开,回到王府后,我将浑身繁冗的装束都一一卸下,又仔细地清洗了一番,才换上了一身清雅素净的云衫,一直杵在门口等着谢行回来。

“公子,你说老爷他会有事吗?”怀信忧心忡忡地站在我身旁,他比我长得高壮,但到了如今生死攸关的关头,竟显出了几分脆弱,鼻尖和眼圈都很红。

怀信自幼就受了仇云清的恩惠,又从小在仇府长大,又怎会不挂心。别说他,就是我这个只在仇府呆了一段时日的人,都为仇府着急上火。但我不懂得朝堂之事,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这边等谢行回来,向他打探消息。

我们二人就这样从日头灿灿的正午等到了漫天的星光闪耀,夜深时分,谢行才乘着轿子回来,他一脸的疲态,原本淡粉的肤色透着苍白,看着有些憔悴。

“谢行,你怎么了?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我见他行走间摇摇欲坠的样子,有些于心不忍,伸手扶住了他的手臂,带他朝着膳厅走去。

桌子上的菜肴散发着阵阵的香气,令人不禁食指大动,但谢行却表现得蔫蔫的,半个人都匐在桌上,头搁在双臂间,眼神也十分空洞,我看他这个样子急得不行,张口叫怀信道,“怀信,你去太医署把太医叫过来,太子殿下看着像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