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 山河(十一)(第3/3页)

那人失声尖叫——

“殿下!”

墙上黑影一闪,郑安大叫:“有刺客!”立即带人追了出去。

刹那间,四下哗然,长公主府仆役围作一圈将她护进去,与丞相奴仆拉扯推搡,人仰马翻,立分你我。

齐湄踉跄栽倒,面色煞白,紧紧抓着箭羽,抬起头怒视郑沅:“这便是相邦的诚意吗?”

郑沅忙道:“非我所为,是有刺客!长亭侯带人去追了。”

齐湄望向手中缀满荆刺的箭羽,认出那是郑无伤的武器。紧攥入掌,扎得掌心也血淋淋。她眼睛布满血丝,已然红透,似一头落入陷阱的虎兽,幽幽盯着郑沅。

森冷愤戾,叫人心底发寒。

“舅舅莫要一次又一次,只当我是孩童戏耍。”

“我若当真……将你等全家的命也作我的童子戏,到时长安城滚滚头颅,血流填户,不知又是什么光景!”

说罢,咔嚓一声折断长箭,反掷在地,拽着蒙面婢女向外走。

没有走出两步,只见郑安去而复归,郑无伤也带着几个壮仆将公主府的人围了起来,几步之外,朱门向里缓缓关闭。身后郑沅语重心长道:“阿湄,她今日一定要死在这里。”

齐湄大怒:“我若说不呢?你当如何?连我一起杀?”

“岂能对长公主殿下不敬。”郑沅吩咐:“来人,护卫公主到屋里休息。”

“武安侯你大胆。”齐湄肩头鲜血淋漓,抬起一臂将蒙面婢女护到了身后:“我看谁敢动孤!”

……

入夜的明光殿,这一夜没有了皇太子的哭声,殿宇格外安静。

盏盏灯火,倒映水面碎若万千星子,汤池热腾腾雾气氤氲,所有物事都笼在暧昧迷雾之下。

天家讲就藏风聚气,行走坐卧处都大小合宜,汤池反比寝殿空旷,鸾刀走进来,脚步都能听到回音。

只来了她一个人,托着厚重的漆盘,上面放着十分隆重场合才穿的皇后谒庙服和首饰。

朱晏亭出浴后,以梳头试衣为由支走了其他宫婢,引她到复壁中。

“怎么样了?”

禁中像是一面壁垒,外面进不来,里面出不去。

只有这两日在未央宫的鸾刀能带进最新的消息。

“舞阳长公主带徐令月到丞相府。”

朱晏亭摇摇头:“昏头了,她出不来了。”

“出来了。”

朱晏亭目中浮现诧异之色。

“那匹大宛名驹,殿下小时候也有的,叫雪骢,十分了得。”鸾刀道:“竟叫它越过了丞相家院子里的墙,舞阳长公主骑着雪骢,就两个人,带她回府。说是长公主衣裙上都是血,也不知是旁人的还是她的,雪骢一路狂奔,惹了许多好事者。此事明日必至御史大夫案上。”

朱晏亭眉梢一挑,微微笑了:“真一步险棋,让她回丞相府,齐湄和丞相只有翻脸的份。竟叫她成了,她有本事了。

“所以……”

“所以?”

“丞相向我们递消息了,说是愿意拿出舞阳长公主蓄意谋害李将军的证据,可以为李将军沉冤昭雪。

朱晏亭摇头叹了口气:“亲舅舅也不过如此。”

静了一会儿,她问:“没有别的消息了?”

鸾刀摇摇头。

朱晏亭神情颇为失望,冷笑道:“真以为和我做童子戏呢?一次抛出一点点筹码。小泥人?珠子?骑偶?可要可不要的玩意。”

鸾刀不明所以:“明日是否可以借长公主在闹市闹事一事发难,趁机为李将军沉冤昭雪。”

朱晏亭笑了:“你以为我针对齐湄的?”

鸾刀悚然一惊,张手展衣的动作顿滞住。

“齐湄,竖子而已。掘木不掘本,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朱晏亭转过身,伸手穿进袖里:“这些都是小孩儿的玩意,军前作舞,顶多助一助兴。不成也可,好在成了,幸能封他眼目,塞他耳听,乱他阵脚。”

她施施然一振衣:“他一开始决心和我作对时,就该押下全副身家性命了。”

“毕竟,哪有用我的一条命,去赌他那些泥人骑偶的道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