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桃下正年少(第3/4页)

“桃花流水,茅屋柴门,倒是雅致。”黑衣人看了看也连连点头,下了马,走近溪边洗了洗手,一阵风拂过,粉瓣纷纷,落在水面,落在柳帽,落在黑衣人身上。

黑衣人拂了拂衣,桃瓣儿便飘落水面,荡幽幽的旋着涡儿。

“桃花多情,奈何流水不是东君。”黑衣人伸手掬一捧桃花水,看着水慢慢流逝,一朵桃花独留掌心,粉色的花,白玉似的手,煞是好看,“若有花魂便该化为美人半夜前来。”玩笑似的话却说得甚是温柔多情,若真有花妖,当得动心。

黑衣人将花儿放入袖中,抬步向茅屋走去。

柴门是虚掩的,还未推门便一股血腥味入鼻,黑衣人暗中皱起眉头,袍袖一挥,柴门便大开。入目,白衣黑发,一个背影,却是鲜明,地上数具尸身,几滩褐血。

听得声响,白衣人回首,回首一刹,黑衣人看见了那双眼中深切的悲痛与愤怒,但转瞬波澜不惊。

门里门外,两人静静对视。

白衣的是名女子,年约十四、五岁的样子,长发遮眉,容色清俊,风华似莲,令人见之心清神爽。

黑衣的是名男子,看样子大约十六、七岁,虽柳帽遮了眉眼,可仅半张脸及周身流动的清雅气韵便知人物风流。

半晌皆无语,然后,白衣少女抬步跨出门,黑衣少年抬步跨入门,交错而过时,两人身形一滞,一阵劲风激扬,衣袂猎猎作响,但也只是一瞬,风声衣响顷刻又消了,黑衣少年仪态优雅的走近院中的尸身,白衣少女步态潇洒的走向溪边。

尸身五具,三男两女,皆是年近半百年纪,皆是一刀至命,都睁大着眼惊恐的望着,不知是望着不知怜人的苍天还是望着夺命的仇人。

黑衣少年细细审视了一番后,移步出门,门外溪边桃下正立着那白衣少女,本是如画的景色却因那人而入不了画,只因那画图难展的灵动洒逸。

“你是什么人?”白衣少女并未回首却已知他近旁。

“路人。”黑衣少年的声音优美如乐,比之那溪流清唱更要动听。

白衣少女回首,一双清亮得摄人的眸子盯在黑衣少年身上,将他从头至脚细细看了一遍,那模样令黑衣少年觉得她是在估量价钱。

估量了片刻,白衣少女清俊的脸上浮起浅淡的笑容,顿令桃花失色,说出的话也令人变色,“看来是个人。”这话冒然听之甚是无礼,倒似是说原来你不是猫狗猪牛羊类的牲畜啊,难得的是黑衣少年没有丝毫不悦之态,依是静静站立,似在等她再说下去。

白衣少女清眸中荡起一丝笑意,“人乃知善恶,路有不平当仗义执言,遇有危难当拔刀相助,所以……”

话音微微一顿,黑衣少年忽然生出一股懊悔之心,刚才应该转身离去。

“你既遇单家惨事,当要为之一洗冤屈,手刃凶人,以慰在天之灵。”这话说得正气又轻松,还有更深的一层意思:你若不为之,便枉生为人。

面对白衣少女有些无礼的言语又妄顾意愿的安排,黑衣少年却是温温雅雅的笑笑:“路遇此等惨事,在下虽非朝官也非英雄,却也有侠心半片,当竭尽所能,为单老一家伸屈以张正义,只是……”他微微拖长了话音。

白衣少女侧首,静待下文。

“这荒效野外的,素少行人,独姑娘于此,而此间惨事前因后果无人知晓,因此想请姑娘同往官府立个案,不知姑娘意下如何?”黑衣少年说得甚是诚恳,又在情在理,只可惜白衣少女却是个心窍不下于他的人,他言中暗藏之意岂有听不出的。

“你看我像是凶手吗?”白衣少女伸出一双素手摆于身前,看着他盈盈浅笑。

黑衣少年静静的看着面前之人,心思却已是几番转辗:是直接将此人当凶手揪了送官了事,还是撒手不管轻松离去?只是那样做来传出去却有损他名声……或是将此人杀之以绝口?又或是接这么一件麻烦事搏一个侠义之名?只是思来思去,最后他却发现只有最后一种才能是他的选择,只因……目光看住对面的少女,他虽素来自负,但前刻柴门前的交手却已知此人堪为出道以来最强的对手。

“姑娘清如水中之莲,岂会是凶手。”他唇边绽开一抹雍雅浅笑。

白衣少女瞅着他半晌,忽然哈哈大笑出声,恣意纵态,惊起花间蜂蝶,惊飞桃花朵朵。

黑衣少年柳帽下的长眉跳起了。

“你可真是一个有趣的人。”白衣少女收敛起笑声,可一双清眸中依是笑意流动,“这样心口不一,我看着都替你辛苦啊。”

黑衣少年唇边的笑一凝,可白衣少女不待他反应,话音一转,面色一端,道:“单家之事你我便各自为之,你找着了你处置,我找着了我处置,杀了人总要叫他还命的!”清越的声音已透着冷意,眸中笑意褪去,代之的是坚定的锐利的冷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