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一章 真假难辨

睡了一整个白天的吴长子醒了,这个家刚刚被砸过,就连电灯他们都没放过。黑漆漆的,吴长子点了蜡烛,只在那一片狼藉里寻得半袋子挂面,准备点了火凑合着吃一顿。

一碗清汤面,几个昨儿没得来及准备吃的熟菜,当然还有少不了的酒。

“吧唧、吧唧”喝了几口,吴长子那窝在心里的火又上来了。他看了看那把明晃晃的菜刀,忽然把筷子往桌上狠狠一拍,骂道:“妈了个巴子,老子横竖贱命一条,大不了一条命换你全家!”

“老关啊,我对你真没什么意见。”吴长子挺直了身板对着那蜡烛道:“我俩有什么意见?往日无仇,近日无怨,前年,你家翻新老房我还去帮忙递瓦了。这事儿,要说怪,那只能怪你气量太小,你说你小日子过得比我不知道强哪里去了。我况且还像一条狗似的赖活着,你怎么就那么想不通呢!”

他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自言自语道:“不就是我讹了你几万块钱嘛!可你知道不知道,当年你家修祖坟的时候,那块地本就是我家的,是你亲爹楞从我那个没用的爹手里抢过去的。”

他看着那烛光,看着看着,好像烛光慢慢就变大了,里面生出了一张老关的脸来。那烛光跳动,连带着老关的嘴一张一合,好似在跟他说话来着。

“老一辈的恩怨,你什么时候不好提,非要在昨天?昨天是什么日子?明明就是你自己烧纸点了塑料布,赖到我头上不说,还要活生生把我气死,这笔帐,你逃不掉的。”

吴长子丢了一颗花生米丢到口中,眯着眼睛道:“咋滴,你还能把我带走嘛?老关啊,你说你生了两个儿子,两个丫头,又有啥用,他们敢把我咋样啊!老子就在家里等着,瞧见没,有本事他们就拿那把刀往我头上剁,我给你偿命。我要是缩一下脑袋,我就他娘的是你孙子!”

不知道吴长子有没有看过鲁迅的笔下的啊Q,但他确实是把啊Q那套为人处世的法则用的有模有样。

当然,他这是有些上头了,毕竟酒壮怂人胆。看着眼前的烛火越来越模糊,吴长子顿时也觉得自己高大了起来,他这种人几乎在每个村庄都有那么一两个。家贫、人微言轻,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但却又哪哪都能看见他的身影。

不喝酒时,他吴长子那就是洪村人。几杯下了肚,那洪村就成了他吴长子的。对着蜡烛神气的一通酒疯后,吴长子起身准备再去找一瓶。他记得,酒好像被自己藏在床底下,摇摇晃晃的便起了身,拿起蜡烛刚扭过头,忽然见到老关浑身湿漉漉的站在厨房的门前,身上还不断有雨水在往下滴落。

“老关啊,你别他娘的不服气!”吴长子挥手道:“我说了,有本事你把老子这条命拿去,老子活着的时候能干你,老子就算做了鬼也照样能把你给干服帖的!别在这儿挡着老子的道,给老子爬开,麻溜的!”

一通叫嚣后,老关还在那站着。扶着桌子的吴长子怒道:“嘿,给你脸了是不!你儿子女儿来欺负我,我没办法,得躲着!你他娘的一个死人也敢来欺负我!”他回头一顿乱找,瞅见了桌上的那个空酒瓶,操起那酒瓶朝着老干的脑袋就狠狠的砸了过去!

“啪”的一声,酒瓶子碎了一地,一道血柱子顺着那老关的额头流了下来。

“血,流血了……”吴长子嘀咕了一声,这时他昏沉沉的脑袋里忽然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老关不是已经死了嘛,不是躺在自己家里吗,怎么这血流的这么真实啊!

吴长子的心惊了一下,背后的汗毛顿时也哗哗的全部竖了起来,他拿着蜡烛开始扶着墙慢慢往后退。因为腿发软,撞倒了凳子,又撞倒了桌子,连那蜡烛都一并滚落出去。

他一个趔趄又跌去了里角,那儿有一把锄头,他拿起那锄头横在自己胸前,刚才那喝下去的酒这会儿大都成了冷汗嗖嗖的在往外冒着。

借着那地上的残烛,他依稀可以看到那老关的脚慢慢在朝自己挪动。吴长子死死的贴着墙壁,口中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只结结巴巴含糊道:“老关,你别过来,别过来哈……”

就在这时,屋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声音,几盏手电的光柱正在往这里晃荡着。人的声音,狗的声音,汽车的声音,已经把吴长子逼到退无可退的老关就在这时竟转身“走了”。

有人在院子道:“门开着,人肯定在家。”

“吴长子,吴长子!”打着手电的村民进到屋内,他们抱怨怎么这里不开灯,房间里没人,堂屋里也没人,就在准备走时,忽然有人听到了厨房里传来了“咚”的一声。那是吴长子的锄头掉到了地上,冲进去一看,满身酒气的吴长子正瘫倒在最里面的墙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