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墓园(第3/4页)

“明家没有这种做事的传统。”

明禄和气地解释:“我们不会因为包庇自己人,怕自己人承受不住某个结果,所以就完全不去调查。”

“我们不会把责任全草率地推给一个十三岁的孩子,一推就是十年。”

“那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明禄说,“他被一个心里最亲近的家族罚了十年,这是他唯一推不掉的罪。”

明禄亲自带人重建望海别墅,他知道里面被人改了多少,知道任夫人精心给那个被她保护的孩子准备的礼物,有多少是被随意丢弃、有多少是被故意修改抹去的。

那么大一个家族,有多少处房产,是不是真的非要去和一个孩子抢长辈留给他的唯一的家?

任家的子弟有没有那么多,是不是连主宅都住不下,真的非要去占二楼那一间起居室、去住一间那么远的小屋?

是不是别墅非要重新粉刷,把墙上所有的涂鸦都刷干净。是不是连那辆车也要尽快挪走,因为花园要扩建,视野不够开阔。

骆枳什么都说不出,他对任家只有亏欠,他完全没有任何立场去拒绝这些要求。

那个孩子的性格,也根本不会拒绝这些要求。

他唯一提出过的请求,就只有不要让他再去任家,不要让他再去望海别墅。

骆枳不知道自己生了什么病,他把难过全藏起来,全死死压在连在墓园也不会泄露的地方。

他只是本能地知道,自己没办法再去望海别墅。

“任夫人和小少爷的性情是一样的,他们发现不了任尘白的问题,也完全理解不了那些思路。事情发生了,他们完全想不明白为什么。”

明禄看着他,语气很温和:“老先生,我们年纪相仿,看过大半辈子的人和事。”

“任尘白把别墅借给骆家人,让那家人陪那位骆夫人去那里休养,随意使用望海别墅的时候。”

明禄问:“您真的没有察觉到一点不对劲吗?”

任家的老家主一言不发,苍老的手捏紧拐杖,沉默着立在原地。

“任家不欠他的。那只是任夫人的孩子,任家没有照顾他的义务,所以我们也并没有对付过贵家族。”

明禄缓声说:“但致歉就不必了。”

任家收留骆枳的恩,骆枳一直在用任夫人留给他的人脉来还,现在那些人脉的确派上了用场,也成了任家在这场风波里的一线生机。

到此为止,两不相欠。

这是任霜梅的家族,是任霜梅一手创办的嫡系公司,明家当然不会干涉。

如果任家以后能继续维护当初任霜梅制定的发展路线,一直好好对待这些公司,他们永远都不会再过问这家人的任何事。

“我家的小少爷不记得这些,他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明禄说,“知道你们做过什么的那个孩子,会叫你爷爷的那个孩子。”

任家的老家主忽然剧烈颤抖了一下。

他的呼吸发紧,像是想起了什么往事,愣怔许久,慢慢低下头。

……会叫爷爷的那个孩子。

十岁的孩子,被任霜梅带回任家,整个人紧张得发烫,小声地叫爷爷、叫阿姨叔伯。

他们叫那个孩子小火苗,轻轻摸他的头。

手落下去的时候,那个孩子僵站着,全身都在发抖。

“他成长得太快了。那三年里他越来越稳重,越来越勇敢,越来越能冷静地处理好任何情况。”

明家那位总管和他年纪相仿,语速不急不缓,像是在说他自己的想法:“快到让人觉得,他就该像个成年人那样为所有事负责。迁怒、冤枉、排挤、疏离……他什么都能承受。”

“当初那段时间过去,其实也后悔了,不该跟一个孩子置气,把事做得这么过。”

“但这么去说未免太丢面子了,还是再等等。”

“没关系的吧,再等等。”

明禄看着海面:“等以后哪天,把他叫来家里吃顿便饭,差不多该让以前的事过去了。”

任家的老家主死死攥着拐杖,定在原地,依然沉默。

对方的每一句都没有错,所以他什么也说不出。

不会再有这一天了。

那个会叫爷爷的孩子已经不在了,睡在霜梅原本想睡的地方。

那个孩子被带去见他们的那天,听见他们和霜梅一样叫他小火苗,整个人被慌乱和惊喜充满,眼睛亮得像是被带回了家。

……

那位任老先生最后没有再去打扰明炽。

他留下了一样任霜梅的遗物——当初办葬礼的时候,他们那么迁怒骆枳,没让那个孩子拿到任何任霜梅随身的东西。

明禄回到船上的时候,任家的老家主还一动不动站在海边,看着被水雾包裹的海面。

任夫人不耐烦戴那些多余的累赘饰品,不怎么戴耳环,常戴的耳钉也都小巧精致、别具一格。那份遗物就是枚铂金耳钉,是劲节爽飒的梅枝造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