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不可儿戏(三)

早上十点,陆予行去了导师吴任宗的办公室。

“你是说,你想找报社实习?”

老教授沏了一壶茶,往陶瓷茶壶里倒了一杯,递给陆予行。

“谢谢。”陆予行接过热茶抿了一口,说道:“是的,我知道现在跟您说这件事有些迟,但还是想来争取一下。”

茶桌对面,吴任宗手里握着茶杯,用浑浊的眼球打量他。一老一少四眼相对,煮沸的沸水在一旁的茶壶里咕噜噜冒泡,将透明的茶水变成暗棕色。

“你啊……”吴任宗笑着摇头,“我原本就觉得你来新闻系就是屈才,表演系的李耀强教授可是把你看得比他自己带的学生还重,说你以后定是要大红大紫,冲进国际视野的大人物。”

“教授,”陆予行打断道,“我没有那么长远的志向。现在,只想找个大报社实习,和资历老的前辈好好学,把之前落下的捡起来。”

他今天穿了一身深蓝色休闲西装,长手长脚地往教授这小沙发上一坐,颇有些商务洽谈的感觉。

吴任宗看着他,意味深长地感叹道:“予行,你变了。”

“或许吧。”陆予行低下头,一种不属于年轻人的疲惫神色显露在脸上。

同系大四的学生基本都已经开始实习了。陆予行原本的志向是做演员,因此一直没有和其他学生一样进电视台或者新闻报社实习。

“好吧,你的想法我也管不了。”吴任宗长处一口气,靠在沙发椅背上,“说说,想去哪家报社实习?”

港城的报纸新闻行业和广播电视行业一直很发达,但因为民办占了很大的比例,所以质量和立场观念各不相同。有不少报社在时代的快速更迭中屹立不倒,也有报社为了引人眼球,哗众取宠,丧失职业底线。

至于这类新闻的负面影响到底有多恶劣,陆予行已经有过非常深刻的体会。

上一世他做演员的时候,有几家报社的狗仔不分昼夜地跟踪,甚至在他的家里装窃听器。那些人就像苍蝇似的赶不走,在他多次言语威胁无效后,他陆予行便几度成为娱乐版上的丑闻男主角。

但在此种追名逐利里,也有人保持着清醒客观的态度,一直在帮他。

“港城日报。”陆予行略作思考,回答道。“教授能否帮这个忙?”

不出所料,吴任宗闻言大笑起来。

“你小子!”他倾身拍了拍陆予行的肩膀,手中的茶杯里洒出些许茶水,“港城日报报社社长——万介,是我的同窗,你的学长,你知不知道?”

陆予行浅浅一笑,故作惊喜。“不知道。”

他当然是认识的。万介,吴教授同届毕业生,他不仅是社长,而且是万佳传媒集团的董事长。陆予行和他有过不止一次的合作,在出来单干之前,签约的就是万佳传媒。他们私交也很好,算得上是忘年交。这是一个精明而有原则的文人,陆予行虽然不再打算入行,但比起去一些沽名钓誉的人手下办事,他更愿意找自己信得过的人。

吴任宗笑得眼尾的皱纹堆在一块儿,摇头晃脑地用手指点了点他。“予行,做了不少功课啊。”他说着,起身去办公桌边拨电话,“说,想要个什么实习岗位。”

“都行。”陆予行回答。

吴任宗在电话里和老友聊了十分钟便将事情解决了,给陆予行找了份实习记者的工作。

“每周工作四天,白班。”吴任宗挂了电话,笑着说:“明天就能去上班。不过就是要往室外跑跑,你没问题吧?”

陆予行点头表示没问题,道过谢便离开了。

出了办公室,已经到了午饭的时间。陆予行没什么食欲,在便利店买了份面包咖啡,潦草吃完便算数。他从便利店出来,逆着人流离开食堂附近,往社团活动室走去。

音乐社团活动室里,传出架子鼓和吉他断断续续的声音。唐樘抱着一大袋方便面从一楼跑上来,气还有些喘不均。

几个正在排练的学生各自练乐器,场面有些混乱。音乐社团人员相比起来少了很多,但每周都会举行活动。因此活动室里总是一片狼藉,彩带横幅落了一地也没人管,往角落里踢两脚堆起来就算是清理干净了。

“欸糖糖,你自己吃过没有啊?”

吉他手停了手上的练习,从一堆随手扔在地上的彩带里绕出来,接过唐樘手里的东西。

“吃过了。”唐樘露出一个微笑,“你们练得怎么样了?”

“还不错,打算下个月去熟悉的酒吧试一试。”架子鼓手也冲到他面前,汗涔涔的手拉上他的胳膊。“你去不去?”

唐樘有些为难,抿着嘴,左脸颊上的酒窝显现出来。“我就不去了吧。”他说,“最近在帮话剧社打杂,有些忙不过来。”

“打杂?”主唱上前接过一袋方便面,闻言眉毛都拧起来了。“你一个表演系的学生,怎么让你打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