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肃静!肃静!”马县令一再的敲着惊堂木。

但这会儿气氛被带起来了, 公堂上闹哄哄的,民怨沸起时,便难再消下去。马县令悄悄侧身往偏厅望去, 是想寻求点来自于上峰的帮助的。但他这个方向望去, 只能略略望见上峰的一个后脑勺, 以及一个模糊的身影,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更不用说他脸上的表情了。

所以, 马县令最终只能还是自己解决问题。

他声音又再大了些, 尽力去高过堂下沸腾的民声, 他问那樵夫:“你说当年你妹妹枉死一案, 你曾有报过官,可曾是本官受理的此案?本官……怎么不记得有过这样的一桩案子?”

那樵夫见坐上县官问案情了,他似是溺水即将亡故之人突然抓住了一根救命之草一样, 忙磕头激动着道:“回大人, 草民妹妹之事, 那是六年之前的事情了。当年,叶台县的县令, 还不是您。”

马县令听得如此说, 倒是重重松了口气。

但他又再问:“本官是五年前上任至此的, 你在本官新上任之初, 为何不来告状高家?”

樵夫说:“怕大人您同高家是一伙的,再到您跟前来告状, 便是自投罗网。如今既有人告这高家,草民便知自己不是孤立无援, 所以草民哪怕就此豁出了性命不要, 也要为当年妹妹之死讨回公道。”

秋穗见此状, 倒更庆幸自己的决定了。她选择主动站出来状告高家,无疑是最对的选择。

马县令让师爷一个一个的帮那些要告高家的百姓写状纸,百姓们见县官并无敷衍了事之意,倒也不再吵闹,渐渐都安静了下来。那边,高家见这阵仗,倒有些急了。

但就在这时,外面突然有人报道:“省城知州大人到。”

高老太太闻声,方才紧绷起来的精神,又再渐渐松懈了下去。郭知州来了,自然是由官大一级的郭知州坐这个堂审这个案子,马县令得退居次位。

果然,马县令瞧见郭知州后,立即起身迎了过来。

“不知知州大人驾到,下官有失远迎,还望大人恕罪。”身为下级,马县令不得不摆足姿态。

郭知州倒也未必真就是为了高家而来,他当然也在审时度势。所以,见到马县令后,他也颇为客气,只问马县令这是怎么了,怎么公堂之上乱哄哄的。

马县令便直言说:“是有不止一家状告高家,下官正在受理此案。”又主动邀请郭知州去坐正位,“既然知州大人莅临指导,还请大人坐堂审理此案。”

郭知州却摇手说:“不了不了,本官只是路过此地,过来看看的而已。哪里成想,竟撞上了这样一桩大案子。既是你辖内的事,还是由你坐堂审理吧,本官旁听就好。”

既如此,马县令便也没再多言,只应下说:“下官明白。”然后又命人搬了椅子来放置一旁,他请了郭知州过去坐。

郭知州坐下后,却四下里望了望,见不见傅提刑的身影,他便好奇看向堂上之人问:“记得傅提刑是来了叶台走访查案,怎的今日不见傅提刑在场?”

马县令不好说这会儿傅提刑人就坐在偏厅听着此案,只能诓骗郭知州说:“此案告得急,还未曾惊动傅提刑。”又略一顿,马县令尝试着试探郭知州的意思,“大人您是说……要请傅提刑过来?”

郭知州又笑着摇手:“本官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本官听说提刑大人既在,便疑惑他怎么这会儿人没在。”又说,“原提刑大人到访,本官该早早过来拜见的,只是手上事忙,未曾有机会。今日恰好路过,一来看看你,二来也是拜见提刑大人。”

傅灼坐在偏厅,外头公堂内二位州官、县官的一番对话,他听得是一清二楚。听完后,心内不免一声冷笑。这个郭知州,为人老辣圆滑得很,分明是受高家所托急急赶过来的,却偏不一来就帮衬着高家,想来,他也是在观望。

所谓的墙头草见风倒,先观望一番,许是想先摸清他的态度,然后再做决定。

若他掺和了此事,并且秉公执法,还当地受害百姓一个公道,他便会立即撇清同高家的关系,同他站在一个阵营。而若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并不插手此事,那么,他就会动用他的身份和权势给马县令施压,让马县令酌情审案,如此,也算是给了高家大大的一个人情。

官场上他这样的人,傅灼也是见得多了。

傅灼仍没出声,也没任何动作,只听外面继续道:“马县令意欲如何处理这桩案子?”郭知州问。

马县令说:“既激起民怨沸腾,自然该一桩桩一件件慢慢审。下官先让师爷帮百姓们写诉状,先罗列一下,看看到底有多少人家状告高家。”

“那就是说……如今仍没任何证据能证明是高家迫害的这些人?”郭知州严肃起来,认真说,“虽说你我是父母官,该为民做主,可这当地的乡绅豪族,也是需要得到我们的保护的。我的意思是,若有证据,自当该按律法办事,但若暂无证据,再一口气扣押下这么多人,怕是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