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聂宏杰大概是从叶善和顾诚的一抛一接中得到了启发,他激动的拨开众人,又见叶善蝶一样的从九层翻出来,站在破碎的塔顶,身上的衣裳随风飞扬,像是随时都能展翅,午时的日光落在她身上,染上一层圣洁的光晕。那情景说不出的动人心魄。

方丈大师却无端的整个人怔住,魔怔了般抬手指向塔顶。他的师弟随缘大师眯着眼,下一刻也同他一般,微微睁大了眼。他俩时常出入摘星塔,塔内珍藏遍阅无数,其中有幅画印象深刻,据说是元禅大师亲笔所画。

那画就有这座摘星塔,塔上也同样立着一个人,那人面貌模糊,看婀娜的身段,却知道是名女子。

二人不解,且不论摘星塔奇高险峻,光站在九层高塔内往下看就已经叫人腿发软头发昏,又怎么可能有人能站在高塔顶端。那随便刮起的一阵小风,也能叫人失足坠下这万丈深渊吧。因为难以相信,而这画又藏的深,于是便成了佛门讳莫如深的秘密,有人猜测,这女子许是元禅大师心中的劫。

如今情景再现,怎不叫人震惊失态。师兄弟二人不由攥紧了手中念珠,几乎同时他们想起了师父圆寂前的嘱托,这句嘱托据说是元禅大师坐化前留下的遗言。说是将来有一日,若有人能登塔顶如履平地,一定要代他亲口问一声,“过的好不好?”

话说聂宏杰可没方丈大师内心活动这么曲折丰富,他就实际多了,见少年真跟个大罗神仙似的,独立危塔轻若浮云,只想着物尽其用,双手合在嘴上,“少爷!帮帮忙!将塔内的宝贝都扔给顾大人啊!”

顾诚真有种日了狗的感觉,“聂宏杰,你还要脸不要!”

聂宏杰卖了老脸讨好,“贤弟,为了大国寺,为了咱大周国呀!”

叶善自塔顶转过头,眼中迷茫困惑散尽,忽然朝顾诚展颜一笑。一个翻转又落入塔中。不一会,传来她的声音,“接着!”

顾诚手掌宽厚,又有武功傍身,那般高的地方砸下来,也轻松接住。和尚们不用聂宏杰吩咐,爬上爬下,组成一道流水线。经书,瓷器,绢帛,一件件的被扔下来。从第九层,到第八层,一路往下。偶有劲风吹过,塔身摇晃,也不见塔内人惊慌。很多时候情绪是会感染人的,一股镇定人心的力量让所有人都沉静下来,有条不紊的忙碌手中的活。

聂宏杰是怎么也想不到,锦衣华服的小公子做起活来竟那般麻溜,半点不停歇,也不叫苦叫累。他自己看着都累了,连声喊他可以停下来歇一会儿,他也没歇下。

短短两个时辰,傍晚的时候,夕阳西下,整座塔就被搬空了,和尚们大汗淋漓,心里却很痛快。

只除了还有一些大件连窗子都出不来,那也没有办法了。

叶善已到了三楼,顾诚站在地上,朝她张开了怀抱。叶善坐在窗口,偏头一笑,这一笑分外动人,她很多时候会假笑,这一笑眼里情绪外露,分明是发自内心。顾诚因她高兴而高兴,也不知她在高兴什么。

像挣断线的风筝落回主人的怀抱,顾诚高高的抱起她,她的手很自然的摸上他乌黑浓密的发顶,轻而愉悦的叫了声,“小和尚。”顾诚听见了,只当是听错了。他满心都是她的安危,想责备几句,又怎么舍得,反倒先委屈上了,“下次别这样了,我担心。”

聂宏杰提着衣摆跑来,毫无眼色,兴高采烈的喊,意有所图的讨好,“小少爷,辛苦你啦?累不累啊?可要吃点什么?”

走的近了,瞧清楚脸,怔了怔,又有些难以置信,再一看二人亲密模样,用袖子挡住了眼,“哎呀,”叫了声。

顾诚好歹顾及场合,将叶善放了下来,端正姿态,说:“聂大人,这里应该没我们什么事了,顾某先告辞了。”

聂宏杰忙张开手拦住,“别着急啊。”忽然又矜持的单单朝叶善行了一礼,“先前是聂某有眼不识泰山,只知道夫人貌美贤惠,没想到夫人竟有这通天的本事!聂某人生平罕见,实在是佩服,佩服之至!也难怪小顾侯如此珍爱夫人,夫人当得起小顾侯的这份喜爱啊!”

客套话说了一箩筐,仿佛先头的绝交之言老死不相往来都喂了狗。没有人不喜欢奉承话,顾诚也不例外,尤其还是夸他夫人的,这可比夸他还叫他受用。叶善察觉到顾诚的愉悦,便朝聂宏杰也露了个温和的笑脸。

聂宏杰大受鼓舞,让开身子,“夫人这边走,请到那边坐,先喝口热茶。”

先头为怕大家受累口渴,寺里的和尚扛了张桌子上来,还搬了几条长凳,起了灶,烧了热茶。

人刚坐下,聂宏杰亲自给倒了一杯热茶双手递到叶善面前,“顾夫人,水温刚好,润润喉咙。”

顾诚预感到了危险,还没来得及多想。有人忽然急匆匆传话,“大人,皇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