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再次神交(第4/5页)

说完这话,神烟已赶着马车靠近,曲一峰见云谏进入内宅,抱着被大氅包裹严实的人,俯身钻入马车。

神烟放下苇帘,对曲一峰道:“在下是潆洄岛神烟,可为仙尊作证那妖邪与仙尊无关,若是阁下需要证人,算神烟一个。”

“呃……”曲一峰自知根本拦不住云谏,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渐行渐远。

天快破晓时,他掌门师兄曲凭阑赶到此处,其实也没花费多长时间。

但到底是迟了,人已走远,他听师弟将那些话一一道出,不怒反笑。

幽幽道了句让人听不懂的话:“神明是假的,仙尊才是真的。”

……

将夜半梦半醒,能些微感知外界的时候,被他师尊抱在怀里。

好半天喂不进水,他师尊便用手指沾了点晨间收集的露珠,在他唇上蘸了蘸,湿润干涸。

少年喉咙沙哑,半梦中喃喃着:“疼。”

“疼?哪里还疼?”

明明腰腹的伤口在上好的伤药和大量灵力不要成本似的修复下,早就愈合结痂了,为何还疼?是神交效果不佳吗?

云谏皱着眉刚要把脉检查,怀中少年唇边又溢出话:“别……烧我,好疼……疼啊……”

烧?

“什么烧?”

“火。”

少年无意识地回应他,睫毛簌簌颤着轻轻掀开一道眼缝,露出的瞳孔却是扩散失神的,显然还未清醒。

云谏几乎在刹那慌了神。

时光回溯,千年之前他没赶上,没救下他,在他灰飞烟灭后才从残存的一枚骸骨中听见他绝望的呼唤。

“好痛。”

“水……要水……求求你们,给我点水……”

“啊——”

他就那么孤立无援,身边没有一个帮助他的人,活生生被烈焰吞噬,烧红了半边天。

而云谏呢?

他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知道,隔着山峦远远看着笼罩半空的烟熏火燎,抱着怀中莫名焦躁的腓腓,抚摸着沙棠果,平静地说:“他看到这个应该会很开心。”

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云谏可以很平静,可以以为只是村民燃起柴垛焚烧秸秆,可以以为等他的人还守在神庙中等他回去,然后委屈巴巴地攥着他留下的书信与他闹别扭,可看到他带回来的沙棠果时会是什么样?会很开心吧,开心到忘记生他的气。

可千年后什么都明白的云谏却不能原谅自己,光是回忆那些往事,他都像个要被溺死的人,喘不上气。

眼眶通红地抱着将夜,指节用力,揉皱衣衫,磁缓的嗓音半哑着安抚他:“只是噩梦,别怕……不疼的,没有火。”

他的安慰似乎真的起到了作用。

就像是千年前他没赶上去救他,在他恐惧惊慌地死去时不在身边,而现在不一样了,他就守着他,护着他,在他耳边低语。

告诉他:“我在。”

于是,所有苦难都随往事烟消云散,沉溺入梦魇中的人终于平静下来,缓缓掀开睫帘,神情迷惘地看着云谏。

“我……我做了一个梦。”他喉咙好哑。

云谏将晨间采来,兜在莲叶中的露水凑他唇边,小心翼翼地喂着。

安抚他:“只是梦而已,别怕。”

“可那个梦……”

将夜还要说话,想说那个梦太真实太恐怖了,他竟觉得自己真如置身火焰中,承受着烈火炙烤的痛楚,皮肤都被烧焦脱落,发出阵阵糊味,骨骼被烧得哔啵作响,浑身都要化作烟云化作雾气了,可神智还是那么清醒,迫他承受那种来自于身体和灵魂的痛。

“都过去了……别想了。”他师尊这么说着,就拿露水来堵他的嘴。

将夜视线渐渐清晰,乖顺地任由云谏喂水,圆润的杏眸一直望着他师尊的脸,除了那个梦带来的恐惧,他浑身已经不难受了。

可他师尊的状态看起来怎么比他还要差?

云谏的下眼睑是红的,或许是车厢内光线不那么充足,那双琉璃珠看起来染上了深色,又有些惶然和紧张。

都过去了……

将夜细细咂摸着这句话,师尊大约是知道他梦见什么了,即便他不说,师尊也是知道的。

师尊认定他是千年前的那个故人,所以很照顾他,很喜爱他,而他始终没办法告诉师尊,自己只是一个异世幽魂,无端占据了这个身躯,替原本的那个人享有了师尊的爱和疼惜。

既然他不是那个人,那又为何梦见千年前那个人被烧死时的状态。

与腓腓口中叙述的不同,他这一次竟是感同身受,甚至连村民捆绑他时勒入皮肤血肉的绳索带来的疼痛都那么清晰,连被火烧时的绝望都那么深刻。

无论如何,他这样顶着别人的身份,去享受这一份属于别人的照拂与喜爱,都让他心中不安且彷徨。

就在这一室的缄默中,慢慢饮完了一捧甘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