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晚上写题到三点,隔天困到睁不开眼,中午没去排练室,倒头就睡,醒来时教室安静到只有翻页声。

他脑袋一动,看向左前方,视线还有些模糊,只看见陶静安趴在桌上午睡。

陶静安这学期没再去图书馆,争分夺秒地看书,她请过一周假,回来后总是凝眉,话比往常也少。他故意让她碰倒自己手里的饮料,想跟她说话,想给她买柠檬水,但没能成功,反而耽误了她的时间。这事儿做得很他妈蠢。

视野里有什么在动,他揉了揉眼睛,坐了起来。是陶静安的同桌醒了,起初活动手臂,然后停下动作,视线落在旁边人身上,好一会儿都没有挪开,他又趴了回去,这回和陶静安面对面。

沈西淮站了起来,转身出门之前,看见趴着的人颤了颤肩膀,是冲旁边仍在睡觉的人笑了。

他很少注意陶静安的同桌,但这并不是他第一次看见他笑。

那几天的作业多到荒唐,陶静安的同桌放弃做眼保健操,埋头写题,中途也抬起头看向旁边的人,大概笑出了声,以致于陶静安停手睁眼,茫然地回头看他,两人说了句什么,一起笑了起来。

不久前在校外的炒肝店,那把伞是陶静安的同桌临时买的,很小,大半都打在陶静安身上,中途陶静安被人不小心撞了下,同桌扶住她时,两人面对面笑了。

艺术节当天,淮清再次下起了雨。

这场雨下得过于应景,沈西淮站在场边候场,手心莫名出起了汗。他并不是第一次表演,却是在陶静安面前第一次表演。乐队成员们还在练习,他拨弄着贝斯,时间慢到像是可以听见声音。

陶静安上场时台下响起一阵掌声,她穿白色长裙,低头调整琴凳,乌黑的发丝落到一侧,露出修长脖颈。

她回头扫了眼台下,在某个方向一定,然后转回头去,手指落去琴键上。

雨夜,肖邦的《雨滴》,和台上恬静的人。

是一场时而安静时而急躁的雨,打在植物上,充沛得快要饱胀起来。

沈西淮忘了眨眼,连呼吸也不敢,周边事物消失不见,只那一束灯光洒落在她肩头,像是雨滴,随着她的动作在肩头轻轻跳跃。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掌声之外是身后大为感叹的梁逢君,沈西淮仍一动未动,看见陶静安拂着裙尾站起来,向台下鞠躬后视线一定,伸手招了几下。

他顺着方向看过去,在一众坐着的观众当中有人站了起来,手里拿一只手机录影,然后抬起头,冲台上的人笑了笑。

肩上忽地一重,沈西淮回头,梁逢君喊他给身后即将上台的人让路,他往旁边退,身后程前说后悔刚才没把钢琴美女录下来,苏津皖则说她录了后半段。

他低头去看身前的贝斯,今天刚从家里背来,更像是多此一举。

没时间换,就这样直接上了台。

视线往两边扫,没看见人,再看往台下,刚才那个方向的人似乎也已经不在。

梁逢君的吉他在他走神的空档慢慢响了起来。

“I read a news today,oh boy

About a lucky man who made a grade……”

煎熬的五分钟过去,台下掌声雷动,但他知道演砸了。

刚下台就被梁逢君送了一拳,“搞什么东西?说要演的是你,现在演成狗屎的也是你!”

他嘴一张,只艰难挤出两个字,“抱歉。”

噎得梁逢君说不出话来,又拍他一掌,“我这不是开玩笑么……也没那么差。”

他没再说话,装好琴背上,推门出去。

十一月下旬的雨不大,淅淅沥沥下着,他抬头看乌漆墨黑的天,明天就是陶静安的生日。

他转身回了礼堂,从后门进去,摄影机架在中间,旁边两个摄影社团的学生他认识,他跟他们打招呼,临时编了个理由,提前跟他们要来整场表演的录像。

那场雨持续下了几天,很快放起晴来。

期中考试刚结束不久,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排名,沈西淮不再去排练室,乐队成员不在,统统请假去参加艺考。

食堂的菜式翻来覆去只那几样,他懒得去,低头刚写一道题,沈西桐的电话来了。

教室里没什么人,他直接按了接听,沈西桐声如洪钟:“沈西淮,告诉你个好消息!”

他将手机拿远,起身往外走,“说。”

西桐迫不及待,“我终于来月经了!终于啊啊啊啊!”

沈西桐盼她的月经盼很久了,沈西淮无语片刻,挤出两个字,“恭喜。”

又问:“你人在哪儿?”

“教室啊!”

“东西买了吗?”

“没,你现在去!”

沈西淮去校外超市买,又要了热牛奶和餐巾纸,一次性裤,再去餐厅打包了饭菜,一并送去沈西桐教室。

回去时抄近路,经过大礼堂时停下,驻足听了一会儿,他顺着哭声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