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去年老山长整理过各地的县试卷子, 都用寄信的方式送到了翠微。

书院里其他人都全部写了一遍,但当时穆二胖五经还没学完,虽能确保学过的都会写, 写出来的都对。

但劳不语怕揠苗助长,就只给他做了一部分, 其余还有好些没做。如今正好拿出来当模拟考卷用。

沈翠也在书院里找了间耳房用作【模拟号房】。

穆二胖想象力没有卫恕高, 【模拟号房】效用发挥的一般,不会让他生出真以为下场的错乱感,但也会让他的专注值拉满。

就也是为了让他这未下过场的,提前适应一下那种高压环境, 锻炼一下心理承受能力。

他一天写一份卷子, 写完当天由劳不语评奖,而后第二天一早再接着模拟考。

一个年还未过完,老山长整理的那些县试卷子就都让他写完了。

这样的模拟了好几次考试,穆二胖的卷子放到一处, 长短处就都表现的很明显了。

劳不语十分欣慰, 那么些个帖经、墨义题,他都没有做错, 显然过去这三年,已将四书五经背诵得烂熟于胸。

而卷子上的经义题——也就是以经书文句为题,考生另外写文章, 用自己的话来阐明其中义理, 用沈翠的认知来解释, 就是类似阅读理解的题目, 穆二胖也写的头头是道。

这方面的功劳也不是劳不语一个人的, 因为这种考个人理解的东西, 各家自有所长, 说是百家争鸣也不为过。

穆二胖的进度虽然不如书院里其他人,但是其他少年人讨论的时候愿意带着他,分享给他——他们的眼界在进入府学之后,可非昔日可比,越发开阔了。

尤其梅若初这小老师,有一些对现在的穆二胖来说比较艰深的东西,梅若初都是十分耐心地掰开了揉碎了讲给他听。

所以穆二胖的经义写的格外好,颇有采各家之所长的风范。

但穆二胖到底开蒙晚了些,过去的几年一直在学四书五经,短处就是他并不擅长作诗赋。

写诗这种东西怎么说呢,规矩是读书人都懂的,要对仗工整,不得失粘出韵,限用韵书上的官韵,用仄起格,诗文中不许重字,语气必须庄重典雅,切忌纤佻浮艳、不庄不吉,更需要引经据典,擅用典故。

但并不是说知道诗文的格式,就能写出好诗来了。

有的人有天赋,如梅若初那样,七岁就能写诗,信手拈来,佳句天成,根本不用推敲,便能让人拍案叫绝。

有的人这上头天赋平平,如卫恕卫奚,写诗上头都不如梅若初,那么就经过时间积累,多读书多思考,像后世写应试作文那样,平时积累的够多,在考试中也能发挥的不错。

穆二胖在写诗上并没有惊才绝艳的天赋,积累的时间也不多,韵书虽背的滚瓜乱熟,也能做到引经据典和用典,但整体诗文就是有些干巴巴的,不够好。

当然这个‘不够好’,是对比他的帖经墨义和经义水平而言,真论十三岁的年纪,才读了三年书,能写成这样也已经不容易。

劳不语还是觉得以穆二胖现在的总体水平考过县试并不难,但既知道了他的短处,也不能得过且过——试帖诗也是后头一系列科考的考试内容,县试考五言六韵,乡试、会试考五言八韵,会越来越难。

那会儿梅若初和卫恕、卫奚都先后从外地回来了。

他们腊月二十才走,正月初八前就都赶回来了,而府学也是到过完上元节才开学,他们显然是都挂心着穆二胖要下场县试这件事儿,特地缩短了和家人团聚的时间,赶回来的。

回来后听说穆二胖诗文上有短板,梅若初作为书院里诗文最出色的那个,私下里找了沈翠说话。

翠微不兴弯弯绕绕那套,但他蹙着眉头,欲言又止的,便是代表他真的为难了。

沈翠也不催他,只问说:“是关于二胖写诗这件事儿?”

梅若初说是的,说完又顿了顿,总算问道:“我想问一问,山长有没有……有没有那种本事,可以把我写诗的才华分与寒山?”

沈翠被问得怔愣,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他在说啥,梅若初便接着道:“就是……我知道山长有一些‘奇妙’的本事,能人所不能。”

沈翠这就听懂了,梅若初知道自己帮着他转运,便把自己当无所不能的活神仙了,想把自己写诗的天赋分给这上头不出众的穆二胖。

除去前头还倒霉着的那会儿,他偶尔会表现出几分少年人的稚气,梅若初一直是书院里最稳重、最老成的那个,今遭居然会来问这种像天方夜谭一样的话。

沈翠忍不住逗他道:“有倒是有,不过你那‘天赋’若是给了他,可还不回去。你往后可写不出那么些好的诗文了。”

听说还真有办法,梅若初反而不纠结了,坦然笑道:“山长莫觉得我张狂,诗文差一些就差一些,我便努力把文章那些写的更好。综合一下,想来名次上肯定会差一些,但我前头那般倒霉,也从没奢望过什么好名次,眼下已经考过府试院试两个案首,本就是意外之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