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生日(3)

???

这家伙三天两头卖关子,且只要他不想说,凭别人怎么问都没辙。

林瑾瑜心知问不出结果,心里吐槽了一句“回回话说一半,我呸!”之后就懒得再做无用功。他就这么靠在张信礼身边,只管看别人跳舞和吃肉,有人敬他酒都是张信礼帮他挡。

不过给这家伙敬酒的人可真多啊,林瑾瑜一边吃东西一边斜眼看张信礼那边一边心想:还有好多漂亮小姐姐小妹妹,这么个喝法就算不醉,难道不撑吗?

他道:“嘿,这么多漂亮姑娘敬你,看上哪个没?”

张信礼道:“什么?”

“漂亮姑娘啊,”林瑾瑜说:“不沾亲不带故的人家平白无故敬你干什么,肯定对你有点意思,说说看上谁没有?”

张信礼没回答,反问他道:“你看上谁了?”

“我问你呢,你问我干什么。”

张信礼道:“她们大多数都更喜欢你。”

“不可能吧,”林瑾瑜不信:“你怎么知道?”

“是真的,”张信礼说:“因为你是特别的。”

林瑾瑜活了十六年都觉得自己泯然于众人,从没发现自己哪儿特别过,因此十分怀疑张信礼在诓他。

他刚想仔细追问追问,却被身后一阵忽然爆发的喧闹吸引了注意。

张信礼和他一起回身看去,看见背后木色等等一堆人聚在一起,大概是喝嗨了,一个个脸上表情兴奋异常,还有几个脱了衣服光着膀子。

拉龙从自己衣服里掏出了他的口弦,含在嘴里,以口腔为共鸣腔,手指弹拨簧片,开始吹口弦。

他弹出来的旋律节奏比老一辈的人的要快得多,也热烈得多,充满朝气和活力,那是属于年轻人的口弦。

林瑾瑜仔细听了一会儿,觉得音色听起来也跟先前听到的不一样,便去问张信礼。张信礼偏头听完了他的问题,道:“哦,是因为制式不一样,爷爷弹的那种是老式的两片竹口弦,听起来就更柔和一些,拉龙的是铜制的三片簧,声音更钢性。”

现今其实很少地方能买到传统的两片竹口弦了,打开淘宝一水都是铜做的单片或者三四簧口弦,金属制式的口弦震动的颤音更加绵长也更易于保存,且更多的手艺人与现代化电商并不接轨,甚至连普通话也不会说,他们隐没在贫穷的山里,无人知晓他们的姓名。

林瑾瑜听了个半懂不懂,没再问。

那边热烈的口弦前奏过后是月琴和皮鼓的主场,所有的年轻人都聚在一起,仿佛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一样喝酒、敲碗、纵声大笑。

他们年轻的声音少了老辈的那种沙哑,高腔高亢,同样浑实质朴。

“mu hly pur la, ma hxa jjip la

风起了,雨下了

mge qi ci la, syr qi shy la ve

荞叶落了,树叶黄了

nyix ke pur la

春去秋来

mu chu pur la,hxie mop pur la ve

我的心绪,起伏不定

cyp ku cyp vit op, cyp shyr cip hlep op

时光流转,岁月沧桑

ap jie lop, ap jiep lop, ap jie lop ap jie

但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啊

mgop nyi ap qyt op,cax nyi ap qyt op

无论严寒或者酷暑

nax nyi tat qyt map,shax nyi tat qyp op

无论伤痛还是苦难

ap jie lop, ap jiep lop, ap jie lop ap jie

都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啊”

女孩和男生的声音完美形成八度最和谐音,肆意回荡在苍茫的山峦天地之间,这是林瑾瑜第一次听见这首叫《不要怕》的歌,他听不懂彝语,但仍然可以感受到歌里传递出来的情绪,那是一声原始而沧桑的叹息,无论生来周围的环境如何不温柔,也请不要害怕。

那时这首由莫西子诗创作的歌还和莫西子诗一样名不见经传,大多时候,只有彝族人和一小部分汉族人会在酒吧或者火塘边唱起它。而许多年前,当凉山他的族人们唱起它时,还没有人预见到今后这首歌将登上更大的舞台,并将整个彝族音乐也一同带入世人的视野。

数百人的合唱声势颇为壮观,原生态的嗓音粗犷而豪放,与林瑾瑜从前爱听的悲情或者欢快的流行歌曲截然不同,孩子们的口弦古老而热烈,月琴娴熟,手鼓咚咚宛如年轻的心跳。

男男女女们开始绕着篝火围成圈跳达体舞,这种集体舞动作简单奔放,不必具备任何舞蹈基础也能参加。

林瑾瑜被木色拉起来,一路搡着加入了人群里,木色拉着他跟其他人一起跳舞玩耍,拉龙弹着口弦踩着步子跟在他们身边。

林瑾瑜发现他的口弦声热烈而灵动,技巧纯熟,是所有人里弹得最好的。

“嘿,”木色挽着他,道:“听傻了?怎么话都不说。”

“啊,没,”林瑾瑜道:“想不到拉龙还会这个,还弹得这么好。”

木色嘿嘿地笑,露出两排牙花:“那当然了,他可是我弟。”他问:“你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