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辈子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外一阵嘈杂。

  楚言浑若不觉,继续她的神游。

  “回大人,是八福晋的车,车轴不知怎么突然断了。八福晋正要进宫给娘娘们请安,听说姑娘奉旨进宫,想问问姑娘能不能让她搭个车。”

  莫伦阿十分踌躇。八福晋的脾气谁不知道?和楚言也闹过不止一次两次。

  楚言和八阿哥那点事,佟家几个长辈心知肚明,不同意,碍着面子,也不好明说反对,只装糊涂。他两个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并没有把事情闹出来。去年太后给定下十三阿哥的婚事,楚言就听话地断了这段情,除非遇上,再不同他来往。可八阿哥那边,好像并没死心,还曾巴巴地讨了一个差事,绕道去淮安瞧她。见面后到底怎样,谁也不知道。四阿哥是个精细人,又同八阿哥面合心不合,有他看着,料想八阿哥也没得什么好。

  男人把心思放在另一个女人身上,哪里瞒得过妻子。八福晋本就是个醋缸子,哪里能咽下这口气?忍了这些日子,不容易了!楚言这次进宫,将受册封,往后,论身份断不在她之下,再由不得她欺侮。她的车轴怎么偏偏就在今天在这条路上断了?说是巧合,谁信?

  楚言乖巧懂事,聪慧可人,只可惜命不好,折腾来折腾去,最后还是要嫁到漠西蒙古去。封号再好听,也带不来好郎君好婚姻。牵扯到几个阿哥,又拉扯上私情,皇上把台面上的事做得光面堂皇,也算是给佟家面子。佟家倒要谢恩,只能当又为大清江山贡献出一个。

  这种不讨好的差事,总是落到他头上。做叔叔的看着她强颜欢笑,也觉得心酸,还得眼睁睁看着她受气受辱不成?

  八福晋可不管他心里在想什么,已经扶着秀桃走了过来,就要登车。

  莫伦阿虚拦了一下,赔笑道:“奴才有个叔叔就住在这边上。福晋稍等片刻,奴才帮您找辆车来。”

  八福晋撩了下眼皮,带笑不笑地指了指:“眼前这辆不是车?”

  不等莫伦阿再说什么,提高声音问道:“怎么?是楚言姑娘不愿意与我同车么?”

  被叫了名字,楚言终于回魂,撩起车帘看见八福晋,有些吃惊也有点心虚,赔笑道:“福晋请上来吧。”一边自己往里挪了挪。

  莫伦阿一脸苦相。八福晋得意地瞟了他一眼,上车坐定,道声多谢,客气地笑着,眼睛却不太客气地往她身上扫。

  楚言淡淡笑着,等着她说明来意。

  好一会儿,八福晋叹了口气:“你这么个人,真是可惜了。”想到这个人就要从京城消失,还真觉得舍不得。皇宫里各府里那么些女人,也只有这位能让她看上眼,怨不得他会动心。要不是中间梗了个他,她还真想好好亲近亲近。

  楚言不出声,动也不动。

  “其实,十三弟也是个极好的。当初,听到消息,我还替你们高兴了一场。可惜,居然没成。也怪你太死心眼!”

  楚言抬起眼,似笑非笑:“只怕,八爷更是个死心眼的。”

  八福晋脸色一变,立刻想要反唇相讥。想找机会跟她叙叙话,可自己也不大清楚见了面说些什么,只觉得难得有个脾气相投的,这么些年也没能平心静气地聊过天,竟是个遗憾。她说的都是真心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她心里不痛快,就要往人痛处拍,以为她是好欺负的?这人心窍玲珑,口齿伶俐,口出恶言倒把自己比下去了。当下,下巴微扬,冷冷一笑:“是死心眼。故而,一辈子,站在他身边的,只有我一个。”

  “一辈子长着呢!保不定那天就靠过来几位。到时候,八爷心里愿意谁在身边,可不好说。”

  “我们这位爷有些洁癖,等闲人不会让近身。心里愿意又怎么样?你都嫁得老远了,还能弄出个分身来不成?难道,世上还有第二个佟楚言?日子是一天一天过的,再有什么想头,慢慢也就淡了。”

  “佟家是没有第二个叫楚言的了,可谁知道别家有没有?保不齐哪天就被八爷遇上了。八福晋要不要先一家一家查过去?还是,把八爷盯得紧紧的?”

  八福晋咬着唇,恨恨地瞪着她,突然眼珠一转,笑了:“你这是气我呢?还是激我呢?想不到,你竟是个这么痴心的!这会儿了,还替他操心。放心!经过了这些年这些事儿,我要是还没一点长进,可不是傻子了?别说再没第二个佟楚言,就是有,如今的我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