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心

  康熙坐在御座上,居高临下,有些无奈有点疲惫地望着伏身跪倒的儿子:“胤祥,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去?你几时才能长大?”

  十三阿哥微微一颤,咬了咬牙,重重顿首:“皇阿玛垂怜,儿臣与楚言原有婚约,求皇阿玛成全。”今日,他又给她惹了大麻烦!救她,留她,唯一的指望还是那一个。他是个无用的男人,无能的皇子,他唯一所有的是皇阿玛的疼爱,他唯一能赌的还是皇阿玛的疼爱。

  “婚约?”康熙冷冷问道:“朕问你,她心里那个人是你么?”

  十三阿哥的头伏得更低,身体颤抖得更厉害,声音却更加坚持:“她心里有儿臣,儿臣心里只有她。”能有她相伴,他什么都可以不争,失去她,他的生命再不圆满。

  “哦?你心里只有她?”皇帝的声音轻柔,却透着森森的寒意和浓浓的失望:“你心里没有大清?没有朕?也没有你的妹妹们?你要让朕对阿格策望日朗失信?对准噶尔失信?对蒙古失信?你娶了楚言,朕又该拿哪个嫁给阿格策望日朗?纯悫和策凌的婚事早就议定了。你想让温恪还是让悫靖去准噶尔?”

  十三阿哥猛地抬起头,血色尽失,不敢置信地望着一向信任依赖的皇父,眼底一片死灰。

  康熙突然有些心痛,忍不住走下御座,伸出手,似欲抚慰爱子的伤痛,又在半途生生停住,背转身,轻声叹息:“胤祥,朕是你的皇阿玛,朕也是你所有兄弟姐妹的皇阿玛,朕更是大清的皇帝,一国之君。”

  好一会儿,十三阿哥听见自己的声音干巴巴地说:“是,皇阿玛,儿臣明白了。”

  康熙长长叹出一口气,似乎有些欣慰:“真能明白就好!李德全,把他们都叫进来吧。”

  一声招呼,几位阿哥排着队走了进来,行过大礼,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等康熙问话。隔了几步,楚言安静地跟在后面。

  康熙一个一个地打量过去,只能看见几个头顶心,可他们心里是什么想法都瞒不过他。

  十阿哥稍稍抬起头,瞄了一眼一旁垂头丧气的十三阿哥,又偷偷去看皇上的脸色,被逮了个正着:“十阿哥有什么要说的?是来提醒朕答应过你的婚姻么?”

  十阿哥吓得赶紧低下头,连连否认:“不是,儿臣不想——”早知道事情会弄成这样,搞得谁都对他爱搭不理的,他就是把舌头吞到肚子里,也不会提皇阿玛答应过什么。

  “不想就好。你建府也有些年了,还没个嫡福晋,这事儿是皇阿玛疏忽了。这回去塞外,见着乌尔锦噶喇普郡王的小女儿,就是当初偷你蝈蝈的那个,如今长大了,文静又秀气,乖巧又懂事,会是个好媳妇儿。你们两个也算有缘,等忙过这阵,朕就下旨给你们办喜事儿。

  康熙突然说起不知哪辈子的事情,十阿哥懵了,明白过来是在给他指婚,急得叫了起来:“不,皇阿玛,我不要——”楚言的事还没说清楚,又弄出个蒙古格格,他还有什么脸回去见绿珠?

  康熙尖锐地盯住他:“你不要?不要什么?”

  “我,我——”十阿哥心虚词穷,急得直冒汗,上回那一闹连累了楚言,这一次会不会把绿珠陪进去?管他有缘没缘,他不想娶那个蒙古格格,该怎么办?

  康熙也不理他,转向下一个目标:“胤祺,你又有什么话?也是来求朕把什么人嫁给你的?”

  “皇阿玛明鉴,儿臣和楚言情同兄妹。”五阿哥顿首答道:“皇阿玛,自太祖皇帝之时起,佟家为大清捐躯者不计其数。楚言——”

  康熙冷哼一声,打断了他:“用不着你来告诉朕这些。胤禟,你呢?”

  九阿哥连忙撇清:“儿臣与楚言绝无私情。”

  “哦,私情?——”康熙望向八阿哥。

  “皇阿玛,”十四阿哥跳了出来:“儿臣有话说。”

  “你说!”

  “自太宗皇帝时起,爱新觉罗家族就与蒙古各部王公联姻,嫁娶的都是公主郡主。至今,蒙古几家王公已经与我们爱新觉罗家血脉相连,世代联盟,结为一体。可是,皇阿玛,楚言不姓爱新觉罗,不是皇族血脉。皇阿玛若是想与准噶尔结盟,把她嫁过去并不合适。若是皇阿玛并不想与准噶尔结盟,又何必把楚言嫁过去?噶尔丹兵败而死,妄策阿拉布坦接受大清册封,却是贼心不死,蠢蠢欲动,并未臣服,阿格策望日朗是他儿子,嘴上说得再好听,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儿臣不明白,皇阿玛为何非要把楚言往火坑里送?佟家是大清世勋功劳之臣,栋梁之臣,又是皇家至亲。皇阿玛也夸她忠心义勇,还说过视之有如亲生,为何却要她去做无谓的牺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