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凶险(第3/11页)

老太太略愣了下,“主子这话可折煞奴才们了,颂银叫主子累心了,平时得主子照应不算,这回受点小伤又劳老主子来看,叫奴才们怎么感激主子善心呢。”

佟家一门卑躬屈膝,这就是旗人主子和奴才的区别。豫亲王说了几句体贴的场面话,回头看了颂银一眼,往垂花门上去了。佟家人一众亦步亦趋相送,先前热热闹闹的小院,很快冷清下来。

容实把剥的核桃放进她手里,不无忧心地说:“他今儿登门是有心让你家里人明白意思,咱们的路会越走越艰难。”

颂银叹了口气,低头说:“我自己的心自己知道。”

他听了顿时又乐呵起来,“只要你不变,他剃头挑子一头热,让他自吹自弹去吧!”

他扶她到南窗下,两个人促膝对坐着,暖阳融融,心里倒是安和的。颂银还是担心他们布库会引出事来,“我以为今天过去了,能把那事放下,结果……”

他在她手上压了压,“就像夏天的疖子,你不碰它,长熟了早晚也要冒头。不下狠心挤了,回头长成个僵包儿,埋在皮下几年也好不了。你别担心我,别人娶媳妇耗财,我娶媳妇大不了耗命,你值得我豁出去。他那样的人,一头来探望你,一头和你商量娶侧福晋,这是人干的事儿吗?你要是答应他,一辈子要受他多少委屈?我只认你,你就是跟了他我也忘不了你,你不能害我惦记别人的媳妇儿,这事缺德。”

她笑起来,“我有什么好,叫你死活不撒手。”

他扭动着身子靠过来,小声说:“我可不是随便的人,都叫你亲了两回了,你不能始乱终弃。你对我有份责任,知不知道?我是一条道儿走到黑的,要是不能娶你,那我就终身不娶,我等你到八十岁。”

颂银鼻子发酸,“我也想过,不跟他,除非一辈子不嫁。既这么,咱们俩就守着。可你们容家只有你一根独苗,家里的香火终要你传续的,到时候怎么办呢?”

他说:“咱们的命未必这么苦,我就不信想成个家都不能够。眼下虽走窄了,总有云开雾散的时候,还能被他压制一辈子不成?”

颂银抿唇微笑,“再等十一年,到我三十岁的时候,要是咱们还无望,我就辞官回家相夫教子。三十岁人老珠黄了,就算他得势,也未必再要我了。反倒是你,要拖累你那么久,我觉得实在不妥。”

他咧嘴说:“我心甘情愿,别说什么妥不妥,有的人打一辈子光棍,难道就不活了?”

也好,虽属无奈,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两个人的品阶和家世已经算高了,可打擂台的是凤子龙孙,那就不够瞧了。反正下定了决心,就有这股执拗的劲头不言放弃,只是颂银考虑的还要更多些,将来要是不能生两个儿子,那么这份家业迟早还是要传给另几房的。所以就等到三十岁,不能耽搁了容实,他得向家里交代。

两个人凑在一起唧唧哝哝说了一阵话,容实又提起家里来了个远房亲戚,说那家小子快满十四了,打算在衙门给他谋个差事。

颂银听了他们的身世,很觉得可怜,且又是容老太太娘家的人,便道:“什么都不会,又没有拳脚功夫,你上哪儿给他谋差事?内务府在宫外也要买办,既然他们家以前做过药材买卖,账目应该难不倒的。我找个人先带着他,看看他脑子活不活络,要是能行,一点点儿上了手,往后吃饭是不必愁的了。内务府买办你也知道,干好了能发家。与其便宜外人,不如帮衬自己人。”

容实听了发笑,“你的心我知道,可他爹开个药铺都能赔得底儿掉,最后就差当裤子了,我瞧他未必有这能耐。还是先给人当长随吧,要是有出息,自有主子提拔。”

颂银笑了笑,“我说的这个不是什么官绅头领,也是个跑腿的,只不过碰上运气好了,将来能重振家业。你瞧吧,回去和老太太商议商议也成。他不是还有个姐姐呢吗……”她扭捏了一下,“我想让他们自立门户,毕竟年纪不小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不好。”

容实才明白她热心相帮的因由,原来是不愿意家里多出外人。加上那位表妹也到了婚嫁的年纪,她不放心,想早早打发了他们,图个踏实。

他简直心花怒放,她会担心别人撬了她的墙角,就说明她在乎他。她管那几个远房表亲叫自己人,可见是实心实意站在容家立场上的。他窃喜着,忙着安她的心:“老太太也是瞧他们可怜才收留他们的,毕竟亲戚里道,来了不能往外轰,打算替他们图了后计,再让他们回房山老家去。他们家闺女我见过了,说话不敢大声儿,坐也不敢坐,畏畏缩缩在那儿站着,实不像个富裕人家出来的。你就当接济街坊吧,可别想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