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愁倚阑干令(第2/5页)

除了过年的时候,这是如蕴第二回与邱霖江回来老宅,因此心里头还带着一丝新鲜感。她从窗户边走回他身侧,问:“去上海之前,你一直都住在这间房里头吗?”他轻轻一挑眉,道:“怎么,不像吗?”她故意将双手背过去,微微一抬颔,状似撇了撇嘴,说:“白色的窗帘、黑色的衣柜,这样单调的卧房,除了你怕是再没有旁人住得了。”他似笑非笑道:“居然嫌弃起来了?”她笑吟吟的,拉过他的手臂,道:“我们下楼去吧,齐妈怕是已经等很久了。”

齐妈确是准备了许多菜。红枣南瓜蜜、酱油白斩鸡、香菜干丝、清汤鱼丸、山药小排汤,以及她最拿手的红烧狮子头。看着摆得满满的一桌菜,如蕴惊叹:“这么多菜,我们两人如何吃得完?”邱霖江已然先坐了下来,道:“慢慢吃,不着急。”

他舀了一碗小排汤,摆在她面前,说:“来,先喝点汤。”见她拿起勺子,又补充了一句:“仔细烫。”齐妈的山药小排汤煲得极好,鲜而不腻,如蕴喝下好几勺,抬起头迎上邱霖江关切的目光,只觉那热气不单单暖了她的胃,更暖了她的心。冲他浅浅一笑,她说:“盯着我做什么,你也快吃吧。”

如蕴这顿饭吃得极窝心。夜色的幕已经拉了开来,用完晚膳,邱霖江与如蕴外出散步消食。这晚的天色极好,星子格外清晰,碧玉盘也格外清亮。抬头看到圆圆的月,如蕴不禁感慨:“又是月半,下个月便到中秋了。”

她犹记得,去年中秋的时候,与家里人走散的她同他在街上不期而遇,于是见识到了热闹非凡的小东门。彼时,他们还形如陌生人。而现在,他却是最令她安心温暖的枕边人。

他接过她的话茬,道:“今年中秋,想不想自己做几个月饼?”她双眼一亮:“你会?”他失笑:“我哪里会,不过,我可以跟你一块儿学。”此事便这么记下了。

修长的手指紧紧扣住她的,他们走得很慢,悠然地迎接晚风的触摸。暑气还未完全消退去,一阵一阵地蒸腾上来,叫她走着走着有点闷。他注意到了,问她:“可要回去?”她摇头:“难得回来一趟,已经许久不曾见到这些熟悉的夜景了。”

就这么漫无目的地走着,到最后他们竟来到了小河边。河边的一草一木都还是如蕴记忆中的模样,那株粗壮的桂花树也依旧在夜色中沉默地伫立。现在还未到八月,因此桂花的香气还不曾逸出来。

踩在草地上,一阵又一阵窸窸窣窣的“沙沙”响声。邱霖江先在草地上坐下来,然后拍拍身侧,示意如蕴道:“坐会儿吧。”她依言坐下,双臂环住自己的腿,他则揽住了她的肩。“从前,其实我也常来这里,有时候有些想不通的事,在这儿坐着坐着,吹吹风、看看远处,好似也就慢慢想通了。”

她笑了:“想不到,这河边竟有这般大的用处。”她打趣道,“若是哪天我不小心告诉了哪家报社记者,登出来之后怕是这里的草都要被游人踩平了。”他握起她的一只手,带到自己跟前,指腹暖暖地抚着她的手背。嘴角噙着笑,他转头看向她说:“那,若是哪天报社记者说想要我的居家相片,你也会去提供?”她笑吟吟地点头:“当然,为何不?”

他倏地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轻声问:“真的?”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她的耳郭,她痒得往后缩,然而他却紧紧地禁锢住她,不许她往后缩半点。如蕴终是禁不住,痒得咯咯笑出声来:“好好好,不给不给,快放开我!”

他没有放开她,但也不再故意对着她的耳朵呵气。幽黑的眸子底都是笑意,他的声音低沉而清冽,说:“如蕴,只要你欢喜,我做什么都愿意。”凝睇着他,她只觉得他的眼睛里仿佛都要耀出光来。许久,她从喉咙眼里低低地应了一声“嗯”,鼻子却好像有些酸了。

他低头,鼻尖轻轻触碰她的,面上的神情那样柔软。想起第一回在雨夜巷子里遇到时,他冷着面沉着目光的神色,又想到梳妆台前他最坦露的告白,她的眼睛终是忍不住红了。

闭上眼,她主动将自己的朱唇送上前去。

晚风依旧轻微,但先前的闷热似乎已然被一扫而空。沿岸的垂柳丝绦轻扬,桂花树的叶片也随风发出阵阵的沙沙声。

纵使旁的都是假的,但她晓得,他永远都是真的。

夏日,天总是亮得特别早。才九点多钟的光景,外头已经艳阳高照。大抵是邱霖江平日里甚少放假,如蕴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他却依旧睡得很沉。

再睡不着,她索性侧过身,这样近得仔细端详他。他脸上的线条从来都很紧绷,即使是睡着了也不放松。幸好,闭着的双目到底柔和了好几分。他的发很浓密,额头很宽,鼻子很挺,嘴唇很薄。都说嘴唇薄的男人薄情,但他似乎就是那个例外,她在心里偷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