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新雁过妆楼(第2/4页)

然而杨淑怡点头了,郑重地、肯定地点了头。

如蕴的手一抖,差点就要打翻咖啡杯。但下一秒钟,清脆的一声瓷器响后,却是杨淑怡打翻了咖啡杯。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淑怡忽然拔高了嗓音惊呼起来,“咖啡这么一洒,衣服全脏了!这可是我昨儿刚买的新洋裙!”愣了一秒,瞧见淑怡猛使的眼色,如蕴反应过来,于是也跟着惊道:“那怎么办?淑怡,不若重买一条吧!”

她说着,一扬手唤来徐昌宁:“昌宁,杨小姐的洋裙上不小心洒了咖啡,能麻烦你去买条新的过来吗?入我的账便是。”徐昌宁却是很为难:“二少奶奶,二少吩咐过我不能离您半步,您看这……”

放在桌下的手攥得极紧,如蕴说:“前条街便有好几家成衣店,只消一刻工夫。”眼见徐昌宁还在犯难,如蕴坐直身子竟有些急了,声音也不觉高了几分,道,“二少派你跟着我,究竟是听命于我还是来监视我?我就在这里,哪儿也不去,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见她动怒,话又说到这份儿上,徐昌宁自然无法再拒绝,只得大步出去替杨淑怡买条新洋裙。

徐昌宁的背影刚消失,杨淑怡轻轻覆住如蕴的手,低声说:“我去下盥洗室。”她离开的时候在如蕴的手背上重重地按了一下,像是给她传递多一些的勇气。

如蕴一直低垂着眼睑,睫毛在不停地颤抖,两只手相互揪得很紧。她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那人从桌边绕到对面,拉开椅子坐下。他的呼吸很平稳,开口说:“如蕴,好久不见。”

如此简单平缓的六个字,却生生逼出了她的眼泪。在听到沈清赐声音的那一刹,如蕴的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在她嫁给邱霖江之前,她曾经无数次地幻想过这道嗓音会在耳畔突然响起,仿佛那些话本小说里写的一般,告诉她他来带她走。

可是他没有。而她,也没有勇气真的去反抗家里的安排。仿佛那次无疾而终的私自逃家寻他,已然花光了她全部的勇气。

如蕴依旧微低着头,她的胸口起伏有些不平。拼命地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她终于抬起头面对沈清赐。眼前的人仍旧穿着青色长褂,头发却短了许多,看起来精神很好。

她十分僵硬地挤出一道笑容,声音又干涩又沙哑:“其实……也没有很久。”但你我,却已经隔了千山万水。

沈清赐的目光里带着一丝抑制的温柔,就像从前望着她时一样。他斟酌了片刻,然后问:“邱霖江,他对你可好?”她好像突然被针戳刺了一下,每一寸肌肉都一阵剧烈地颤抖。与沈清赐相视着,如蕴努力弯起嘴角:“清赐表哥,我很好,二少很好,邱家是也极好的……但是你呢?前些日子听说有几个人来找你,到底是……”

她有些迟疑,没有问下去。沈清赐轻轻笑了笑,只道:“放心,无事的。”又说,“在赵家这么多年,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既然现今邱霖江待你好,那我便放心了。”

当听到那句“我唯一放心不下的只有你”时,如蕴忍不住,眼泪再一次涌了上来。这就是她的清赐表哥,对她永远这般温柔,永远这般上心。他对她放心不下,她又何尝放心得下他?

她到底忍不住,失声便道:“清赐表哥,回来吧,回家好不好?你这般独自一人在外头打拼,叫人如何放心?”沈清赐却笑了,他的笑容里有一丝苦涩,然后摇摇头,低声道:“放心不下我的怕是唯独你一人吧!至于旁的人……姨父大概就盼着我回来,如此他才能答应邱家二小姐的逼婚、才能再为自己增加一个筹码。”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中竟是带着几分狠戾。如蕴心里一惊,直觉地想辩解:“不会的,若是你好生同父亲说清楚了……”他打断她:“说清楚了又如何?如蕴,赵贺平是怎样一个人难道你还不了解吗?”

她这回是真的无话可说了。其实,连她都晓得这些辩解多么苍白无力,毕竟,自己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她只是舍不得他漂泊,只是舍不得他在自己无法知晓的地方。

“如蕴,听清赐表哥的话,同邱霖江好好地过日子,将表哥忘了吧!”半晌之后,他再一次开口,声音极低,也极哑。

忘了他?如何忘!

如蕴猝然睁大双眼,那眼底满满的仿佛是道不尽的控诉。近十年的细水长流,他就是她生活中的一部分。失意的时候他在身边,欢喜的时候他亦在一旁,她的每一个转身罅隙都是他——现在他却叫她忘了他!

不愿再面对她澄澈而控诉的眸子,沈清赐移开了视线。似乎是为了让如蕴彻底死心,他挺直背,往后退了一寸,言语有些僵硬:“我……一直都知晓你的心意,装作不明白是害怕给你回应,而我,也无法给你回应。这辈子,我都会把你小心翼翼地捧在心上……但,也只能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