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 番外: 孩子(第3/9页)

她很美丽,衣着考究,胸前的宝石闪闪发光。

“我是米芙。”她说,“我是建筑师。”

“我是小秋。”我说,“我先生是建筑师。”

她举目一望,笑问:“你先生是织田君吗?”

“不是,”我说,“我先生是瑞士人。”

我没提沥川的名字,因为我对建筑界太不了解,好不易寻了个空休息休息,不想和人大谈业界新闻。

“我是英国人。”

我微笑,这还用说吗?她的英伦口音太明显了。

“我来自中国。”

“你是台湾人,对吗?”

“不是,我来自大陆云南。”

“你看上去像台湾人,”她显然没听说过这个地名,“你的衣服很漂亮。”

“你的也是。我喜欢你的披肩。”

“嚯,真有眼力,相信吗?这是从柬埔寨买的,手工织的。我见到它第一眼就迷住了。”她展开披肩比划,“这会开得真没意思,全是男人,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亲爱的,相信我,男人们互相吹捧起来比女人还要肉麻。”

真幽默,我不禁问道:“难道你是这里唯一的女建筑师吗?”

她笑很得意:“对啊。英国的注册建筑师有百分之十二的女性,美国只有百分之九。实际上大学里建筑专业的女生占百分之四十。奇怪,这些女人毕业之后都到哪里去了?”

我捻着酒杯说:“多半是嫁给建筑师了。”

“亲爱的,你住在瑞士的哪个城市?”她说,“我和瑞士的好几家设计公司有合作,没准和你先生认识呢。”

“我先生是Alex Wong。”我指着沥川的背影,“那个黑头发的。”

她吸了一口气,瞪圆了眼睛:“Oh My God。你是Alex的太太!”

“是啊。”

“Alex就是为了你藏在中国整整一年不出来!”

“我有些工作脱不开身,他愿意在中国陪着我。”我没提他生病的事儿。在国外谈他人的疾病是社交的一大忌讳,沥川有癌症的事儿也只有极少的几位朋友知道。

“Alex是我见过的最不好打交道的男人!”米芙半笑含嗔,“我勾引了他很多次都没得手。他只请我喝过一杯酒,第二天照样和我抢生意!也不是很大的生意,我说Alex,这次你让我一回,他说对不起,我看中了一枚戒指。”

她指着我的手说:“这戒指一定就是那笔钱买的,XXXX年,对不对?我吐血三个月画出来的图,累得差点胃穿孔,最后给他夺了标,Alex这坏小子,次次打破我的计划,我要找他算账。”

其实戒指是沥川和我第一次分手之前在瑞士买的。那时他对自己的健康很有信心,以为不过是例行检查,就专程到一家珠宝店买了这只订婚戒指。结果医院的一个电话粉碎了他的希望。他说当时一听就傻掉了,几乎不敢相信老天会有这么残忍。医生说最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他恨不得立即去死。

我其实对沥川离开我的那六年有很多的好奇。他的心境、他的生活、他的工作、他的治疗……数不清的疑问。可这也是我们俩最伤痛的一段时光,想必沥川对我也有同样的好奇。

可是我们居然默契地对这段历史保持沉默,让它一直处于未开垦状态。

闲谈间沥川会偶尔透露一些真相。比如知道病情复发的那天他痛苦不堪,独自坐在苏黎世河边沉思,然后去教堂待了一夜,虔诚祈祷。收到确诊的电话之后他被霁川和Rene强拉去滑雪。他一次又一次地从高山上冲下来,在速度中寻求死亡的感觉。回到苏黎世医院,他选择了一个非常冒险的治疗方案,即便是专家看来也没什么胜算。而他居然又奇迹般地从死神的怀里逃脱了。

我看着手指上的戒指,笑而不答。米芙怎么可能明白其中的周折和惊心动魄。

所幸,沥川已经向我走来了。

“嗨,米芙!”他说,“见到你真高兴!我以为你还在德国忙你的设计呢。小秋,我来介绍一下,米芙是ROB建筑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曾经与我合作设计过好几个项目。我非常喜欢她的设计,合作也十分愉快。”

沥川在社交场合相当老练。毕竟几代家学已给他构筑了强有力的社交网络。参加这次大会的除了沥川还有他的一个叔叔和两个堂兄,因有项目缠身先一步离开了。不然王家人可以在这里搞一次家族会餐了。

我觉得米芙看沥川的目光从头到尾都充满了爱怜与挑逗。她的话音一下子软了几分,头偏过去又偏过来,笑得天花乱坠。这当然不是我见过的第一个在沥川面前失态的女人,但我还是有一点点吃醋。

他向她介绍我:“这是我的妻子谢小秋,她是位非常优秀的职业翻译。”

“我们已经互相认识了。”

“米芙,我的堂妺莫亚大学二年级,寒假想到你那里实习一下,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