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我想杀了她(第3/4页)

你只需支付一晚上三百不到的房费,就能够获得容纳爱意的地方,易阿雯当然也羡艳那些披着厚重皮草,裸露着香肩,踩着周仰杰细高跟,扭着曼妙腰肢,巧笑嫣然与“成功男人”们出入高档酒店的女人,她走过那些宾馆门口,就连门堂处吹出来的风都是香腻的。

但她住快捷,住招待,也觉得很知足。

她不是不想要那样奢靡的生活,不过她看到那些千娇百媚的女人往往要与肥头大耳的男士作配,便也觉得自己的日子才最好,毕竟——

她的男人,是那么的优秀,那么的英俊啊。

是的,在易阿雯来到城里落脚后不久,她有了个男友,很俊俏的一个大学生,她第一次去理发店,面对店员孜孜不倦的推销,既耻于说自己囊中羞涩,又完全无力掏个几千块去办那昂贵的美发卡时,是那个坐在她旁边的客人替她解了围,还真诚地和她说:“你不用烫卷,现在这样的直发已经好看了。”

他们就这样互换了微信,一来二去,便在一起了。

男生是x大的会计学生,本地人,母亲是国企中层,父亲是警察。

在很多女孩子看来,这样的条件也算不了太优渥,并不会滋生什么不安全感或恐惧感。但易阿雯不一样——她第一次与他接吻后,看着他疏朗英俊的脸,身上披着他脱给她的羊绒外套,她忽然涌上一种无地自容的羞耻感。

她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出身,自己从小到大遭遇的一切,她耻辱地哭了出来。

他怔愣地问她怎么了,自己吻技难道有那么不好?

她擦了脸上的泪,勉强拾掇自己的情绪,然后说,不是的。

不是的,我只是第一次恋爱,我很高兴。

她终究还是向他隐瞒了身份,她不敢告诉他,自己是清骊县最穷最嗜赌成风的那个鬼村子逃出来的人,家里有个赌棍父亲,一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她的两个母亲,一个早已逃去了天涯海角再不回头,一个则是贪污受贿锒铛入狱的罪犯。

“卢玉珠的女儿!罪犯的女儿!易阿雯,你亲妈是蹲大牢的!你后妈是小三臭婊子!”

连村里人都这样看不起她,辱骂她。

她怎么敢和男友一五一十地把自己交待?

她便骗他。

在他面前,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勤工俭学的女大学生,在x大隔壁的那所学校读书,为了圆谎,她还特意去那所学校问毕业生买了一套教材,约会时常常像模像样地放几本在随身携带的包里,做出刚刚下课就来找他的样子。

他也从不起疑,学生们的恋爱往往干净,他没有去调查过她的任何背景。

但学生不会一直是学生的。

男友毕业了,拿了学位证书的那一天,他约她在那家对学生而言不算太便宜的市区楼顶回转寿司店,郑重其事地对她说,你愿不愿意和我回家,见见我的家里人?

她又惊又喜,又是慌张。

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是一只被吹得鼓胀的气球,她就要轻飘飘地就要飞到天上去了,可她又随时担心自己会撑破了,会爆炸,砰地一声响,所有人都会发现她的内里是空心的,什么也没有,那么一切就都结束了。

其实在这时候向男友坦白,也未必就会闹到一发不可收拾。

可是易阿雯太自卑了,她胆怯了,她很爱他,因为太爱了,便极度的患得患失,什么也不敢说。

她最终花了自己四个月的积蓄,去商场买了一整套像样的行头——毕竟她曾和男友说,自己家里是世代书香,父母都是报社记者,虽然不是很有钱,但也是富足的。

她打算把谎言继续撒下去。

为此,她要在他父母面前尽可能地把自己装点起来,像无良小店的店主用彩纸包裹住有些虫眼的苹果,企图蒙混在果篮里卖给不细心的客人。

见他父母那天,她扎了精神靓丽的马尾,穿着纯白的过膝连衣裙,披着一件休闲女款小西装,踩一双西班牙进口的小羊皮鞋,脸上施了温婉尔雅的淡妆。她还特意买了一套进口洗护用品,想要给男友的母亲留下一个很好的印象。

男友的父母带他们去附近的西餐厅吃了一顿饭。

那是真正上得了台面的大餐厅,在此之前,她去过最好的也不过是一些价格中高的连锁西餐牛排馆。

在餐厅里面对那一套繁复的餐桌礼仪而慌得手忙脚乱时,她抬眼看到男友母亲在若有所思地凝视着她。

易阿雯心里咯噔一声,隐隐地生出某种预感。

她知道,苹果上的虫眼被这个见过了太多世面的女人瞧见了。

那顿饭之后,男友有一阵子没有联系她。

她仿佛也知道了什么似的,尽管心里万分痛苦难受,但心照不宣地,忍耐着没有找他。

直到有一天,她发了烧,躺在和室友合租的破旧钢丝床上,想着他,流着泪,终于忍不住给他发了一个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