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中秋 明年中秋,月色会不会更好些?……(第2/3页)

从放手,到想让她留下,李慕承认,他心中的那点贪嗔之念到底还是被点燃了。

这样的思虑中,信鸽从天际飞来,落在窗前他伸出的掌心上。

李慕大抵还未从方才自己编织的美好梦境中苏醒过来,以至于他从信鸽腿上解下信封的时候,面上仍是憧憬而欢愉的神色。

直接到信条展开,他来回两遍阅过,方整个人豁然起身,眉宇中一片急切与肃杀。

他起身急了些,广袖带落一个茶盏。

杯盏落地滚出两圈,四下碎裂,唯有那清脆又刺耳的声音还在回荡。

不远处床榻上的人,亦在这声响中幽幽转醒。

“怎么了?”裴朝露尚未醒透,揉着惺忪睡眼问道。

李慕上前来,倒了盏茶给她,见她用了大半方停下,遂将信条给她看。

裴朝露往床头靠了靠,伸手接来。

未几,便是和李慕一般神色。

心上乃言——

穆婕妤车驾出深宫,夜奔洛阳。三百禁军护驾随行。

这厢前往洛阳,自是为了看望病重的李慕。想来她在宫中,亦是得了消息,故而在生死面前,想见最后一面。

这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但是她如此出行,便是十分不正常

如今外头,汤思瀚和他残余的近万人的兵甲,依旧下落不明。若是见到此间婕妤的车驾,则极有可能拦截,以此来交换扣在李慕手中的他的生母兄嫂。

譬如那日苏贵妃来此,亦不过私服乔装,未露身份。悄声来去是眼下护身最好的办法。

不该如此大张旗鼓、加派禁军护送的。

而这样行走,无异于一个活靶子,真遇上汤思瀚的人,三百禁军如何抵得过成千的兵甲?

李慕执笔回信,通知此去洛阳一路的暗子严格监控,随时准备增援。信鸽飞走后,他又传话给阴庄华,请她帮忙暗中保护。

暮色暗下来,李慕的神色亦愈发黯淡。

“我和你一样,回来后没有给婕妤好脸色。”裴朝露来到李慕处,同他对面而坐,“可是,她却还是一如既往地护着我,一如既往的疼爱你。”

“那些信……”裴朝露叹了口气“或许还有旁的缘由。”

信——

李慕正侧身从一旁炉上端来一直温着的药膳,闻言不由僵住了身子,片刻才回过身,怔怔地望着裴朝露。

“从敦煌回来前夕,我去了趟白马寺,遇空明大师正为你收拾物什,无意中看到了。”裴朝露从他手中接了药膳,低头慢慢用着。

夕阳敛起最后一抹山色,不掌灯便已难辨神色。只是彼此坐得甚近,不过一桌之距。

于是,李慕能看清她鸦羽似的长睫占着水雾颤动。裴朝露一抬眸,亦能看到他泛红的鼻尖。

“为何一直不告诉我,这些年是得了那样的信?”她重垂了睫羽,两颊落下一道浅淡的阴影。

“你知不知道,这年的苦痛与无妄之灾总是真实地受了,再告诉你……”李慕顿了口,挪来案上烛火点燃。

挪灯的间隙,他看清他年少结发的妻子,一如他想象中柔软,睫上的水雾已经凝成珠泪。

他确实没有想过要告诉她,敦煌那两年,她又伤又病,他只希望她能蓄着心力活下去。

告诉她,大抵只会让她更加愁肠百转,伤神费力。

何况那会,哪怕是到了此间,他亦不曾弄清穆婕妤传假信的缘由。

“我、只是希望你能够单纯地爱恨。”李慕点了几次烛火都没有点亮,便不再去点,有些颓然地坐下,“我不想你困死自己。”

单纯地爱恨。

裴朝露脑海中回荡着这几个字,一别多年,经一指和离书,一场覆灭战,她如何还能单纯地爱他。

不能再爱,他也是知道的。所以,他断了后路让自己只恨他。

要她对他,除了恨再无旁的情绪。

只为不费神,不困死自己。

“李羡之——”裴朝露连名带姓叫他。

李慕抬头,却被泼了一脸茶水。

“你要我单纯地恨你,便没有想过我会对自己失望,痛恨自己少年眼拙错爱一生吗?你有没有想过,你解释一声,或许我愿意相信的。”

“我、我要恨你做什么?我那样难过,只是遗憾情深错付。”

“我知你也受伤,也被骗,便能少怨你一分,便能觉得自己不曾看错人,心中能开怀些。”

“你难道不希望我快乐吗?”

无光的寝房内,两人声色皆是又哑又颤。

不知隔了多久,李慕的声音终于响起,“相比快乐,我希望你能先活着。”

于是,裴朝露又泼了他一盏茶。

茶水泼去,裴朝露瞪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怒视了许久,直到对面人低头垂目,她遂又扔了一方巾帕。

巾帕是她贴身的物什,素日皆在她广袖中存着,染了她常用的熏香和若有若无的体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