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第2/3页)

谢钰的攥着她下颌的长指骤然一紧:“你在说些什么?”

折枝看进他那双晦暗的漆眸中,一字一句地质问他:“真正的桑家子嗣,早已死在承业十三年!如今在我面前的你又是谁!难道是桑家子嗣的鬼魂吗!”

她的语声落下,轩车内静默了一瞬。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谢钰眸色晦暗,语声亦不似往日平静,似在竭力压抑着什么。

“这与谢大人何干?”折枝的贝齿在唇瓣上咬出浅浅的白印:“折枝即便是亏欠,也是亏欠真正的桑家子嗣,不是谢大人!如今既已将话挑明,还请大人放过折枝,往后各自相忘,免生憎恶。”

亏欠?相忘?憎恶?

他千里迢迢追到荆县,就是为了听见她从那双柔软红唇里吐出这等锋利字眼?

谢钰低笑出声,长指徐徐垂落,抵上她花枝般纤细的颈,慢慢摩挲过雪肤下淡青色的血脉:“是,我并非桑家子嗣。可妹妹的父母却害死了我双亲。这等血仇,难道不该在妹妹身上一一讨回?”

“谢大人还要骗折枝到何时?”折枝冷眼看着他:“谢大人是不是认为折枝的双亲已经身故,无法为自己辩驳。任大人说什么,折枝便都会相信?”

谢钰眸色晦暗,不再多言。

当信任分崩离析后,一切言语便尽数归于谎言。

他亦然。

折枝亦然。

“既然妹妹不信,便也罢了。”他收回长指,转而碾上她柔软的红唇,令那殷红上又渡上一层挥之不去的猩红血色,语声平静得令人胆寒:“至于桑家子嗣之事,是萧霁告诉你的,对吗?就在方才,我来的前一刻。”

折枝心底骤然一颤,立时便道:“与先生无关。”

她咬唇道:“是大人在别业中的庭院露出了破绽,折枝自己察觉的。”

“妹妹又在骗我。”谢钰冷哂,对车外厉声命令道:“泠崖,即刻启程回京!”

“是。”车辕上,泠崖随之应声。

银鞭挥舞下,快马轻车,往盛京城的方向驶去。

谢钰草草以白布裹上掌心伤口,便又挑起车帘,让折枝亲眼看着快马出了城门,看着城楼上写着荆县二字的牌匾渐渐远去,最后便高耸的城楼都消失在目力所及之处。

“如今已出了荆县的城门,妹妹也该断了离开的念想,安心随我回京。”

谢钰放下车帘,信手将小桌底下的屉子打开,取出一只油纸包来。

随着红线被解开,槐花糕清甜的香气蔓至鼻端。

折枝愣了一愣,低低垂下羽睫。

荆县里没有做槐花糕的习惯。

这一年中,她数次想起槐花糕清香甜糯的滋味,甚至在好几个如当初寺庙中那般的晦暗阴雨天里,想过托人去临近的城池买一大包回来,吃上整整三个日夜。

她小时候便有这样的习惯,想吃什么,但往后再也吃不着的时候,便会一气吃上许多,三餐,小食皆吃那样中意的吃食,一连吃上至多三日,便也意兴阑珊。

不再惦念。

思量间,谢钰已将一块洁白的槐花糕递至她的唇畔。

折枝蹙眉扭过头去。

“妹妹是想饿死自己?”谢钰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语声平静:“妹妹可别忘了,自己的侍女还在我手中。”

他轻哂:“若是妹妹饿死了自己,我便送她们下去给妹妹陪葬。”

折枝震惊地回过脸来,咬唇看着他许久,终于强迫自己妥协,紧蹙着眉心低头咬了一口那块槐花糕。

许是从其余城池带来,途中耽搁了数个时辰的缘故,槐花糕早已凉透,原本清香甜糯的滋味亦不复存在。

折枝艰难地吃了小半块,渐渐说服自己——

这槐花糕本就是这等滋味,只是寺庙中的斋饭寡淡,才显得这冷硬的槐花糕清甜。

一开始是她错爱,好在如今认清,往后便再也不会惦念。

*

骏马疾驰整日后,夜幕渐渐降下,众人留宿客栈。

谢钰与她同住一间上房,睡在一张锦榻上。

一条深红色的缎带缚住彼此手腕,像是一道血色流淌在洁白的锦榻上,割裂出不可弥合的伤痕。

折枝阖眼将身子缩在锦榻最里侧,直至贴上冰凉的墙壁。

谢钰在黑暗中垂首看她,启唇道:“妹妹不去洗沐吗?”

折枝仍旧是紧紧阖着杏花眸,并不理会他。

谢钰等了一阵,似是在夜色中想起了什么。眸色渐转晦暗,语声冷得像是淬了薄冰:“我在边关的时日中,妹妹也是这般与萧霁同榻而眠吗?”

“你!”折枝气急,从榻上坐起身来,拿起放在一旁的茶壶砸向他:“无耻!”

谢钰侧身,茶壶便贴着他的墨发飞过,砸在地面上‘砰’地一声碎响,溅开茶水淋漓。

谢钰眸底含霜,欺身将她抵在榻上,微寒的长指挑开了她轻薄的寝衣领口,语声如月色寒凉:“妹妹这般气急,是被我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