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4/6页)

「这么多人命,都能得救……」

「不,」他仅用一个字,就让她的苦劝都白费,「他们都必须死。」他轻声告诉她。

沉香惨白着脸,狂乱的回头,企图寻找援手,帮助她阻止关靖。

「军医,你知道的,对不对?」她喊着,泪一颗一颗落下。「你绝对知道,不论任何绝症,总会有人可以存活的,对不对?你告诉他啊!」

军医没有说话。

她呼吸紊乱,又看向另外一个人。那人穿着褐色衣袍,就站在军医旁边。

「你呢?快阻止他!」

褐衣人没有说话。

含泪的眼眸,胡乱看过站在阶下,每一个人的脸。

「你们知道的、你们知道的!快,你们快告诉他啊!」她语带哭音,嘶声呐喊着,已是喉中干裂。

但是,每个人都不说话。

他们全都望着关靖,以他马首是瞻。

最后,她还是只能哀求他。

「不,不要屠城,只要你不屠城,我愿意做任何事。」她太慌太怕,双手扯得更紧。「对了,你让我进城,我要去救治那些人……」

他却只是莞尔的一笑。

然后,他不再看她,转过身去,坚决的迈开脚步。

软若无骨的双手,用尽了所有力量,也无法再挽留他的离去。她的手再也拉不住,紧握的手心落空。

眼睁睁的,她看着他步下台阶。

「关靖!不要!别这么做……我求你……我求你了……」她跪了下来,绝望的哭着呐喊,声音连同一阵狂风,扫进每个人的耳中,当然也包括了他。

他却置若罔闻,笔直往下走去,将她的人、她的香、她的苦苦劝说,全都抛在脑后。只有他白衣战袍的衣袖上,留着她因为过度用力,指尖掐伤掌心,渗出的淡淡血痕。

人海为他一人分开,无数双眼注视着,他缓缓走过铁骑的铜墙铁壁、堆积如山的铁箭、屏气凝神的弓箭手,来到注满菜油的沟旁。

脚步,终于停了。

他望着景城,欣赏这座古城的末日。厚实的高墙、古老的城垛、高耸的城门,这是一座可攻可守的好城。

但是,今日过后,这座城就会永远消失。

「取火来。」他开口。

等候在一旁的韩良,以双手奉上,早已点燃的火把。

关靖接过火把,将火把的顶端,朝着沟中划去,姿态宛如为一幅将永传世间的名画,绘下第一笔。

火焰接触菜油,瞬间燃起,很快的蔓延开来,整座景城就被包围在火焰画出的圆圈之中。

「拿我的弓来。」他伸手。

韩良慎重的,递出一把兽角长弓。

戴着皮手套的左手,接住兽角长弓,而右手随即从身旁弓箭手的背袋里,抽出一支铁箭,再将箭簇沾了油、裹了火。

关靖缓力拉开兽角长弓,搭上燃火的箭。

「住手!」沉香痛苦的哭喊,随风而来。

伴随着那声泣喊,他的手指一松,锋利的火箭嗖的离弓,直直往前飞窜,最后咚的一声,正中景城的巨大城门。第一株火苗,被他亲自种下。

射箭的手,扬起。

「听我号令。」他下达命令,声音清晰。「弯弓。」

弓箭手们一起动作。

「取火。」

每一支铁箭上,都染了火。

关靖的手指向景城。

「放!」

瞬间,无数着火的铁箭,一起窜离弓弦,像是密雨一般,全数朝着景城射去。第一波箭雨淹没景城,铁箭贯穿城门、城墙,飞窜入城内,火势蔓延开来。

他张嘴,大喝:「再放!」

另一波火箭,听他号令,离弦,落下。

关靖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火焰在城中窜起。「韩良。」

「在。」

「持续放箭。」

「是。」韩良面无表情的回答。

关靖转过身,穿过军队,走回高台。在他的背后,是一波又一波的箭雨,密集得遮蔽了无边天际。

凄厉的尖叫,从景城内传出,一声高过一声,城内人们紊乱的声音,隔着这么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阶一阶踏上台阶,回到平台上,若无其事的经过,宛如石化的沉香身旁,坐回布置舒适的椅中,端起茶碗,好整以暇的啜饮着。他所坐的位置,有着最佳的视野。

眼前,是炼狱。

止不住焚城恶火,城内的人骚动着、惨叫着,一个又一个全身着火的人,接连掉落城墙,重重摔在结冻的护城河上,运气好的就立即死去,运气不好的,就在粉身碎骨、动弹不得下,被烈焰烤灼。

沉香看着这一切,就在眼前发生。她的泪,都流得干了。

景城的城门,不到一刻,就被惊慌的城民,从内开启。洪水一样的城民,争先恐后的弃守家园,往外奔逃,想求得一线生机。

「救命啊!」

「救命啊!」

「不要杀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