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金兰奖是个并不那么重要的奖项,它能在某种程度上证明演员的实力,但也不完全能证明——多少含有一些水分,带着金钱能够撬动的可操作性。

妆发前,袁茂问顾玉琢要什么发型,黑崽正巧翻倒一个卷毛靓仔,指着手机要求托尼,要一毛一样。

卷发这事,在一般托尼手里就是个薛定谔的卷,不定把杠子拆下来是个花卷还是面包卷。而贵价托尼之所以贵,是因为“所见即所得”,九成享受不到洗完头吹干那一刻的“惊喜”。

一般情况下,艺人们需要卷发搞一次性的即可,但顾玉琢突然叛逆,他就要三个月都直不了的那种。

袁茂看眼他满头的卷,趁托尼没在,问:“你是要把‘弯’顶在头上,公然出柜了?”

“哇,你怎么会这么想?”黑崽和他在镜子里对视,“圆啊,你最近蛮毒舌哦。”

袁茂想了想,打算跟他从头说起:“你没觉得从你进组《匆匆》之后就不怎么能见着你饶姐了?”

“嗯啊,”顾玉琢叼了个豆腐干啃,“不要念叨,我不是很想她。”

“饶姐和隔壁陈总开发新业务去了。我么,也正式升职了——好像忘通知你了——以后我就是你正儿八经的执行经纪了。饶姐说她要放手让你茁壮成长,将来大事她拿主意,小事我管。”袁茂给他拧开一瓶水,“姐把她手里那些鸡零狗碎的事都倒给我了,就有点忙——人忙起来容易躁,一躁就毒舌。”

黑崽扭头,“靠,你升职了!这么大事你还挺能憋啊。”他开始关心别的,“工资涨没?想要啥礼物?去哪搓一顿?”

袁茂看看他,一时没吭声。

如果换个计较的艺人,现在就该发脾气了——经纪人和艺人是绑在一起的共同体,人事变动,大事小情,都该及时沟通。

但他们最近因为开新公司忙得头脚倒悬,饶晓倩以为袁茂和顾玉琢有交流,袁茂以为饶晓倩和顾玉琢有交待,结果就是谁也没说,这崽就一直啥都不知道。早起饶晓倩嘱咐袁茂个旁的事,顺嘴一问,才知道谁都没跟他提。

道歉的话真要正经说又显得见外,不是自己人,袁茂又给黑崽递了口点心,说:“礼物不要了。想吃啥你挑地儿,我请客。”

顾玉琢露出一个充满憨气的坏笑,“看来工资没少涨。”他咂咂嘴,“嘿嘿,去斯普林吃吧,生蚝牛排海鲜火锅,统统给小爷端上来。”

袁茂打了个嘎嘣脆的响指,“行嘞我的少爷,到时候随便点,管饱。”

有美食在前方等候,黑崽心情不赖,顶着一头卷毛走了红毯,落座后感觉有一道视线直扑后脑勺,转头一瞧,哟,兄弟!

“我的臣!”顾玉琢热情似火,西伯利亚羊①似的发型让他像个初出茅庐的小天真。

许尧臣向前探着身,端详了他的羊毛卷,为难地开口:“你这发型……”

“陆老师说贼帅,”黑崽把头往他脸前伸,“帅不帅?”

一股浓烈的发胶香冲鼻而来,许尧臣往后一仰,“帅,看着跟个头盔似的。”

顾玉琢冲他做了个口型,“你妈的!”

陆南川有个广告拍摄,去了祖国的大东北,一走就是一礼拜。顾玉琢这一礼拜没人管,撒了欢,又熬夜又吃辣,趁邻居没在家还蹦了个单人迪,自由过了火。

典礼开始,灯光渐次暗下来。他从兜里摸出来方才问袁茂要的的纸笔,刷刷给许尧臣写了张字条:咱俩一辆车走,我叫串了,送澜庭。

他的想法很单纯——既然陆南川还没回,那他再潇洒一晚,和兄弟吃香的喝辣的。

只是他这个单纯的夜晚最终没能非常单纯。

顾玉琢做梦也没想到,他和许尧臣居然在地下车库碰上了一个尾随的变态,而这变态又竟然是许尧臣的叔。

那变态垮着脸,一口黄黑牙,连威胁带恐吓地要钱,顾玉琢要给,可许尧臣却把他拦住了,不但拦了,还对变态放了狠话,他说:“鱼死网破而已……方程不敢的,我许尧臣都敢。你只要豁得出去,我都奉陪。”

顾玉琢听得云山雾绕,可冲着许尧臣这句话,他觉得这王八要干狠事了。

等俩人揣着心惊肉跳上楼,刚啃两口肉,许尧臣就着啤酒又给顾玉琢爆了个大料。

“知道程艾吗?”他问。

“那能不知道么,九几年的影后,人生巅峰期息影退圈,”黑崽喝了口冰镇啤酒,颇感慨,“啧,拿得起放得下,这才叫女神。”

许尧臣点头,“程艾是我妈。”

为这几个字,顾玉琢给震得生灌了一听酒,才冷静下来。

原来许尧臣不姓许,他姓方,老爹是从前经常能上财经报道的富一代,老妈是出道即巅峰的影后。后来家里横遭变故,老爹一命呜呼,老妈改嫁,他身背巨债,勇闯娱乐圈,却始终没混上一二线。多年来什么剧都接,比马戏团的狗都忙,攒下来的片酬全都填了老爹留的窟窿……总体来说,这人就整个一大悲剧。